【心灯之塔】下,时间仿佛被拉成了粘稠的丝线,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。
萧月静静地站着,看着盘膝而坐的陆尘。金色的光辉如流动的琥珀,将他笼罩,那股如初生般的生命气息,是这片死寂绝望中唯一的暖色。
但这份暖色,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寒意。
袖中的那枚黑色玉简,仿佛一块万年玄冰,凉意顺着布料,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她的皮肤,直达心底。审判长布下的天罗地网,那两条通往不同形式灭亡的道路,在她脑海中反复推演,每一次都以冰冷的死局告终。
她身后的【薪火之地】一片沉寂。弟子们在赵毅的命令下,各自盘膝调息,但那紧绷的脊背,那无法彻底平复的呼吸,都昭示着他们内心的惶恐。希望,在刚刚燃起的瞬间,就被一盆名为“阳谋”的冰水,浇得几近熄灭。
所有人都假装着镇定,所有人都在等待。
等待一个奇迹。
等待那个创造了无数奇迹的男人,能再一次,从不可能中,开辟出一条生路。
萧月看着陆尘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脸庞,心中那股几乎要将她压垮的重负,让她不自觉地低声呢喃:“陆尘……这个棋局,太难了。我们……该怎么走下一步?”
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,与其说是在问询,不如说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倾诉。
她知道,他听不见。他的道基刚刚开始重塑,神魂虽已稳固,但依旧沉浸在最深层次的自我修复中,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反应。
她只是……太累了。
从黑岩巨城的绝境逃亡,到【心桥之战】的道心搏杀,再到此刻这无解的智谋囚笼,她那根紧绷的弦,已经到了断裂的边缘。
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,仿佛要将自己的身影也站成一座雕像。
荒原的风声,成了这片天地间唯一的声响。
不知过了多久,就在萧月也因极度的疲惫而感到一阵阵恍惚,眼前的金色光芒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时。
那片光芒的中心,那个始终静坐如山的身影,他那长长的、在道基修复光辉中微微颤动的睫毛,忽然……
动了一下。
这个动作极其细微,如同蝶翼的轻振,却像一道惊雷,瞬间劈开了萧月混沌的思绪。
她猛地睁大了眼睛,甚至忘记了呼吸,死死地盯着陆尘的脸。
紧接着,在萧月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。
陆尘的双眼,缓缓地,睁了开来。
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?
没有刚刚苏醒的迷茫,没有重伤初愈的虚弱与疲惫。
那双眼瞳里,只有一片如永寂星空般深邃的平静。仿佛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道基崩毁、神魂之战,不过是一场入定中的南柯一梦。而在那片极致的平静之下,更深处,是一抹淡淡的、仿佛洞彻了万物、看穿了棋局的笑意。
执棋者,归来了。
“你……”萧月张了张嘴,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,最终只化作了两个字,“你醒了。”
“我醒了。”陆尘的声音有些沙哑,气息也尚显微弱,但他说话的语调却无比平稳,仿佛只是睡了一个安稳的午觉,“辛苦你们了。”
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,他的目光扫过周围,扫过萧月脸上那无法掩饰的疲惫,扫过柳扶风关切的眼神,扫过赵毅等人那紧张又狂喜的复杂表情,最后,落在了远处那片铅灰色的天空。
他什么都明白了。
“道主!”
赵毅第一个反应过来,一个箭步冲了上来,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,他想说什么,却又不知从何说起,最终只是重重地单膝跪地,低吼道:“您没事,太好了!”
“道主醒了!”
“太好了!”
其他人也纷纷起身,脸上那压抑许久的绝望一扫而空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、近乎盲目的信赖与狂喜。仿佛只要这个男人醒过来,天大的危机,也不过是土鸡瓦狗。
陆尘抬了抬手,示意他们稍安勿躁。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萧月身上,平静地说道:“说吧,【审判长】的棋,下到哪一步了?”
萧月心头一震,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了。她不再迟疑,迅速整理思绪,将【幽影会】的来访、那份恶毒的协议,以及自己对那个“阳谋”死局的分析,一五一十,条理清晰地全部叙述了一遍。
随着她的讲述,刚刚还充满狂喜的众人,脸色再次变得凝重起来,气氛重新变得压抑。
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陆尘,等待着他的反应。是愤怒?是凝重?还是……和他们一样的无力?
然而,听完萧月那令人绝望的分析后,陆尘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。
他只是静静地听着,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。直到萧月说完最后一个字,他才轻轻地、发出了一声低笑。
“呵……”
这声轻笑,在这死寂压抑的氛围中,显得如此突兀,如此不可思议。
赵毅愕然地抬起头,柳扶风也满脸不解。就连萧月,那双洞彻逻辑的眼眸中,也流露出一丝困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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