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只焦黑的手臂彻底探了出来。
它不像是从镜子里伸出,更像是撕开了一层名为“现实”的薄膜,将另一个维度的恶意,强行拽入了此间。紧接着是肩膀,然后是一颗同样被火焰熏烤得面目全非的头颅。
最终,一个完整的人形,或者说,曾经是人形的【心诡】,从那面椭圆形的古镜中,一步一步,走了出来。
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但每一步落下,整个【万镜回廊】的温度都仿佛骤降几分。它身上流淌的不是血液,而是浓稠如墨的怨念与痛苦,所过之处,连脚下那片能倒映星空的黑色镜面,都泛起了被腐蚀的涟漪。
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随着它的走出,周围千百面镜子里的景象也开始实体化。第二个、第三个……很快,三个焦黑的、散发着无尽怨恨的身影,将陆尘三人团团围住。
它们的外形,赫然便是柳扶风记忆中,父亲、母亲,以及幼弟的模样。
“扶风!”萧月厉声喝道,试图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回。
然而,柳扶风只是跪在那里,痴痴地看着那个由她父亲形象构成的【心诡】,泪水模糊了双眼,身体抖如筛糠。她所有的道法,所有的修为,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乌有。她无法结印,无法念咒,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。
如何反击?
那是她的父亲,她的母亲,她的弟弟。哪怕明知是假,可那份深入骨髓的愧疚,就像一副无形的枷锁,死死地锁住了她的神魂。
“为什么……不回来……”
为首的“父亲”心诡,终于发出了声音。那不是通过喉咙震动产生的声波,而是一种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、冰冷的质问。
它缓缓地抬起那只焦黑的手,遥遥指向柳扶-风。
陆尘眼神一凝,他不能再等下去了。他屈指一弹,一道最基础的【破邪符】化作一缕金光,如离弦之箭般射向那只手臂。他需要测试这个诡域的法则。
然而,金光在触碰到那焦黑手臂的瞬间,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。那手臂只是微微一震,上面的怨念黑气反而更加浓郁了几分,体型似乎都壮大了一丝。
陆尘的心彻底沉了下去。
果然如此。
这个诡域的法则,是将负面情绪转化为力量。任何带有攻击性的意念,无论是物理上的还是能量上的,都只会成为这些【心诡】的养料。你越是反抗,它就越是强大。
这是一个无法用“杀伐”来破解的死局。
“萧月!”陆尘的神念简洁而急促,“稳住她!不要让她彻底沉沦,用你的方式,让她知道我们还在!”
“明白!”萧月毫不犹豫。她立刻放弃了任何物理接触的打算,盘膝坐下,双目微闭。下一刻,一股温暖而柔和的、如同月光般的精神力量从她身上散发开来,小心翼翼地,如同一条温柔的溪流,绕过柳扶风周身那层冰冷的绝望屏障,试图渗入她的心海。
她没有去对抗那份痛苦,也没有去驱散那份绝望。她只是将自己的存在,自己的担忧,自己那份“我们还在这里,你不是一个人”的意念,化为一道持续不断的、温暖的信标,努力地传递过去。
这是【人性灯塔】最纯粹的运用,不是驱散黑暗,而是在黑暗中点亮一盏灯,告诉迷航者家的方向。
有了萧月争取到的宝贵时间,陆尘立刻行动起来。
他同样盘膝而坐,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繁复而古朴的道印。他没有去勾画任何带有杀伐之气的符箓,【通天箓】在他识海中飞速流转,最终定格在了“静”、“养”、“化”三个核心符文逻辑之上。
“道本无名,心生万法。清净为天下正。”
低沉的诵念声,并非从他口中发出,而是在这片扭曲的空间中,如黄钟大吕般回荡。
以陆尘为中心,一圈温润的、乳白色的光华,缓缓地向四周扩散开来。这光华并不刺眼,反而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,带着一种能洗涤万物的柔和力量。
光华所过之处,那些镜子上疯狂闪烁的恶意景象,开始变得模糊;空气中那股刺骨的怨毒寒意,也被一种温暖祥和的气息所取代。整个【万镜回廊】,仿佛从一个喧嚣的刑场,变成了一座宁静的古老道观。
陆尘以【通天箓】的无上道法,强行在这片混乱的诡域之中,演化出了一方属于自己的【静心道场】!
那三个实体化的【心诡】在这片道场的笼罩下,行动明显变得迟滞起来,身上燃烧的怨念黑炎,也像是被无形的春雨浇灌,势头减弱了不少。
但根源,仍在柳扶风身上。只要她的绝望不灭,这些【心诡】就不会消失。
“柳扶风。”陆尘的声音,平和而有力地在道场中响起,也清晰地传入了她的心海,“看着我。”
被萧月那温暖的信标勉强维系着一丝清明的柳扶风,下意识地抬起了头,望向陆尘。
陆尘的眼神,平静如渊。
“告诉我,你看到了什么?”他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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