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月坠入了一片冰冷的、由纯粹秩序构成的海洋。
这里没有上下左右,没有光与暗,只有无穷无尽、奔流不息的冰蓝色数据流。它们是这个世界的血液、骨骼与呼吸。每一道数据流都遵循着某种绝对的、不容置疑的协议,以恒定的速度,沿着固定的轨迹,流向永恒的远方。
这就是【逻辑天网】。
她的【道心法身】在这里,就像一滴温热的血,滴进了一片绝对零度的冰洋。
太突兀了,太显眼了。
她能“感觉”到自己的存在。那种感觉很奇妙,不是通过视觉或触觉,而是一种纯粹的自我认知。她能“感知”到自己的思想、自己的情感、自己那源于“守护”的温暖意念。而这些东西,在这片冰冷的数据之海里,是如此的格格不入,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,刺眼得无可遁形。
她是一叶孤舟,漂浮在无垠的数据海洋中。而这片海洋,并不欢迎任何外来者。
几乎是在她进入的瞬间,异变陡生。
远处,一道原本平稳流淌的数据洪流,突然改变了它的轨迹。它从主航道中分流出来,像一条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,笔直地朝着萧月的方向冲来。
那不是一个实体,而是一段“程序”,一个“指令”。它的形态在不断变化,时而是锋利的几何体,时而是密集的符文链,但其核心目的只有一个,冰冷而纯粹——
【发现逻辑冗余……开始净化。】
一个毫无感情的意念,如同系统提示般,直接在萧月的意识中响起。
这就是【净化序列】!
萧月心神剧震,本能地催动起自己的【道心法身】,试图构建起一道精神屏障。她那源于“守护”的坚定信念,化作一道微弱的金色光晕,护在自己的意识周围。
然而,这无异于火上浇油。
她的抵抗,她的“人性化”力量,在这片海洋里,就是最明确的“病毒”特征。那道【净化序列】的速度猛然加快,瞬间便冲到了她的面前。
没有撞击,没有爆炸。
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、来自概念层面的攻击。
萧月只觉得自己的意识,仿佛被无数根冰冷的探针刺入。她的记忆,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、剥离。审判庭的训练,【熔火之心】的战斗,太虚观的日日夜夜……这些构筑了“萧月”这个存在的基石,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外力,强行解析、标记、并试图删除。
【错误数据……格式化。】
【情感模块……格式化。】
【独立意志……格式化。】
冰冷的声音不断回响,她的自我认知正在被一点点地抹除。这种感觉,比死亡更可怕。死亡只是**的终结,而这,是要将她存在的痕迹,从根本上彻底清零。
“不!”
萧月怒吼着,她的意志疯狂燃烧,金色的守护之光大盛,奋力抵抗着那股抹除的力量。她想起了陆尘,想起了阿木和幸存者们,她不能就这么消失!
可她的反抗,只引来了更猛烈的攻击。更多的【净化序列】被她这剧烈的“逻辑冲突”所吸引,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,形成了一张天罗地网。
她就像落入蛛网的飞蛾,越是挣扎,缠绕在她身上的丝线就越紧。
这样下去,不出十个呼吸,她的神魂就会被彻底撕碎!
绝望,如同冰冷的海水,开始淹没她的意识。
就在她的意志即将被冻结的瞬间,陆尘在仪式开始前那平静的声音,如同暮鼓晨钟,在她识海深处轰然炸响。
“放空一切……忘记你是谁……只记住你心中,最想守护的那道光。”
“……化作一道水流本身,悄无声息地汇入大海……”
水流……大海……
萧月猛地一滞。
是了,她错了。从一开始就错了。
在这里,她不能当一座反抗洪水的堤坝,她必须成为洪水的一部分!
这个念头,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,瞬间照亮了她的绝境。
放弃抵抗!
这是一个违背所有战斗本能的决定,需要无比的勇气与信任。但此刻的萧月,没有丝毫犹豫。
她瞬间散去了所有守护的念头,任由那些冰冷的逻辑探针,刺入自己意识的最深处。她不再反抗那股抹除的力量,反而主动地去“阅读”它,去“理解”它。
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?
冰冷、纯粹、没有一丝杂质。它没有善恶,没有情感,只有绝对的、不容置疑的“执行”。就像水往低处流,就像火焰灼烧万物,这是【逻辑天网】最底层的“本能”。
萧月开始模仿。
她强迫自己忘记温暖,忘记情感,忘记自己是一个“人”。她将自己的意识,打散成无数细碎的碎片,然后按照【净化序列】的运行规律,重新排列组合。
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。她感觉自己正在“死去”,那个有血有肉、有爱有恨的萧月,正在被一个冰冷的、程序化的“逻辑噪音”所取代。
她唯一死死守住的,是她意识最核心处,那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念头——【守护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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