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长卿抹去嘴角的黑血,强撑着站了起来,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在道心战场上的溃败,对他而言,是比任何物理重创都更耻辱的失败。那面映照出他过去的镜子,此刻仿佛还在他灵魂深处灼烧。
他瞥了一眼萧月,又看了一眼被她护在身后的陆尘,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烦躁:“还愣着干什么?想在这里等到【铁律】的追兵,把我们一起格式化成灰尘吗?”
萧月没有理会他的嘲讽,只是再次确认了一下陆尘的状态。在【伪圣】光环的笼罩下,陆尘的呼吸虽然微弱,但比之前稳定了许多,那股在他体内肆虐的【诡则风暴】被暂时中和、压制,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平衡状态。
她小心翼翼地将陆尘重新背到背上,用布带固定好,然后才站起身,目光坚定地望向那堵缓缓翻滚的虚无雾墙。
“走。”
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,背着陆尘,率先迈开了脚步。
魏长卿冷哼一声,跟了上去。他刻意与萧月保持着几步的距离,那双阴鸷的眼睛,不时地扫过笼罩着三人的、那圈一半神圣一半堕落的矛盾光环。
当萧月的脚尖触碰到雾气的瞬间,整个世界都变了。
没有冰冷,没有湿润,没有任何物理上的触感。就像是走入了一片绝对的寂静之中。风声、沙粒滚动的声音、甚至他们自己的心跳声,都在一瞬间被剥夺了。
眼前的景象也消失了,取而代代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、纯粹的灰色。没有上下,没有左右,没有远近。他们仿佛被扔进了一个被抽离了所有概念的颜料桶里,唯一能证明他们还存在的,就是脚下那虚无的、仿佛踩在棉花上的触感,以及身上那圈金黑交织的光环。
这就是【无妄海】。
一个吞噬一切意义和存在的概念性绝地。
萧月立刻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涌了上来,不是身体上的,而是精神上的。一种“为什么还要前进”、“这一切有什么意义”的念头,如同毒蛇般钻进她的脑海。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冲动,想要就此躺下,融入这片永恒的灰色之中,获得最终的安宁。
她猛地咬了一下舌尖,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。她知道,这就是【道德律】的考验。它不杀人,它只是让你自己放弃活下去的**。
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魏长卿,发现他的脸色也有些发白,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挣扎。显然,即便是他这样拥抱混乱的怪物,在这片抹杀一切的虚无面前,也同样不好受。
唯一正常的,反而是她背上昏迷的陆尘。他就像一块不受任何影响的磐石,沉静而安然。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纯粹道韵,通过【伪圣】光环的金色内圈,源源不断地滋养着萧月即将被抽干的精神,让她得以在这片绝望的海洋中,维持着一丝清明。
他们就这么沉默地走着,不知走了多久,也许是一分钟,也许是一整天。在这片没有时间概念的地方,每一步都是煎熬。
渐渐地,周围的灰色开始出现了一些变化。
一些模糊的、扭曲的影子,开始在灰雾中浮现、飘荡。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,像一团团被拉扯变形的浓烟,散发着比虚无本身更加深沉的绝望。
“这是什么?”萧月警惕地问道,握紧了短刃。
“【残响】。”魏长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,“一群连被虚无吞噬资格都没有的可怜虫。历代以来,试图闯入【太虚观】却被【道德律】碾碎了心灵的失败者,他们灵魂最执着的一点印记,就变成了这东西。”
随着他的话语,一些细碎的、破碎的低语,开始在萧月的脑海中响起。
“……为什么……我明明是为了秩序……”
“……错了……都错了……哈哈哈哈……”
“……救我……谁来救救我……”
“……家……我想回家……”
这些低语充满了痛苦、悔恨、疯狂和迷茫,像无数根细小的针,刺入萧月的意识。她感觉自己的信念,正在被这些负面的情绪洪流一点点地侵蚀。
【伪圣】光环外圈的黑色诡则之力,似乎对这些【残响】毫无作用。它们本就是没有实体的执念,混乱对它们而言,不过是另一种形态的家。
而光环内圈的金色道韵,也只能起到守护作用,将这些精神污染隔绝在外,却无法将其驱散。
他们被包围了。
成百上千的【残响】,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,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。它们不敢触碰【伪圣】光环,只是在周围盘旋、低语,用最恶毒的绝望,一点点地消磨着他们的意志。
就在这时,所有的低语声,突然消失了。
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,从前方的灰雾中传来。
那不是绝望,也不是混乱。
而是一种冰冷的、僵硬的、不容置疑的……绝对秩序。
一个比其他【残响】都清晰得多的身影,缓缓地从雾中走出。
他穿着一身【九城盟约】审判庭的制式长袍,身形高大,面容模糊,但那双眼睛的位置,却燃烧着两团偏执而狂热的蓝色火焰。他的身体,仿佛是由无数条理分明的逻辑代码和审判条文交织而成,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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