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账房】的身影,如同一滴墨水融入更深的墨池,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水泵站的阴影里。
他带来的压迫感还未散尽,那份冷酷的契约就像一块无形的烙铁,印在了每个人的心上。但随之而来的,是一种被拽出绝境的、微弱的希望。
“都听到了。”陆尘的声音打破了沉寂,他没有给众人消化恐惧的时间,“我们只有一次机会。”
时间在死寂的等待中缓慢流逝。每一秒,都像是头顶那台巨型水泵上滴落的锈水,漫长而冰冷。幸存者们蜷缩在角落,分享着仅有的一点食物和水,没人说话,只是用眼神互相传递着不安与决心。
终于,当老方那块古老的机械表指针,颤颤巍巍地指向午夜时,陆尘睁开了眼睛。
“出发。”
……
地心列车-7号废弃站台,像一座被时光遗忘的钢铁坟墓。厚厚的尘埃覆盖了一切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金属氧化和陈年油污混合的怪味。这里是城市的肠道末端,再往前,就是将一切废弃物焚烧殆尽的【焚化区】。
在老方的带领下,众人悄无声息地抵达了这里。他们蜷缩在一条巨大的排污管道出口,借着黑暗的掩护,注视着那条锈迹斑斑的铁轨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阵低沉的、富有节奏的“哐当”声从隧道深处传来。声音由远及近,地面开始微微震动。一束昏暗的、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黄色灯光,刺破了前方的浓稠夜色。
一列火车缓缓驶来。
它没有窗户,车身由一块块厚重、粗糙、布满划痕的灰黑色装甲拼接而成,接缝处还残留着暗红色的锈迹。与其说是列车,不如说是一条在地下蠕动的钢铁巨蟒。车头喷吐着浑浊的蒸汽,带着一股硫磺和燃烧不充分的焦臭味。
这就是【幽影会】安排的“废料”列车。
列车在站台边停稳,一节车厢的侧门“嘎吱”一声,沉重地向下滑开,露出里面漆黑的、堆满了不知名金属废料和散发着酸腐气味的垃圾堆。
“上车!”陆尘低喝一声。
幸存者们不敢有丝毫犹豫,一个个捂着口鼻,手脚并用地爬进了那令人作呕的车厢。当最后一个人上来后,车门又“哐当”一声,重重地关上了。
车厢内一片漆黑,伸手不见五指。众人挤在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,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列车再次启动,速度越来越快。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,成了这片狭小空间里唯一的声响。
“都过来,围着我坐下。”陆尘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,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。
幸存者们立刻摸索着向声音的源头靠拢。很快,他们围成了一个圈。陆尘从怀里摸出几块巴掌大小、触感冰凉沉重的铅板,这是【账房】留下的东西。
“把这些板子传下去,每个人拿一块,放在膝盖上。”
当所有人都拿到铅板后,陆尘盘膝坐在中央,双手掐诀,口中念念有词。他的声音很低,像是在自言自语,但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。
“通天箓,混元一体。”
嗡——
一股无形的波动,以陆尘为中心,瞬间扩散开来。幸存者们手中的铅板微微一颤,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生命。它们与陆尘的道法产生了共鸣,形成了一个肉眼看不见的能量场,将这五十多个人,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进去。
在这个能量场内,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同了。外界那令人烦躁的震动和噪音似乎被隔绝了,连那股恶臭都淡了许多。更奇妙的是,一种难以言喻的“存在感”,正在从他们身上悄然剥离。他们仿佛变成了一堆和周围垃圾没有任何区别的、冰冷的、没有意义的“数据”。
这就是陆尘构建的【逻辑真空区】。
就在这时,列车前方突然亮起一片刺眼的蓝色光芒。
“第一个审查站到了。”陆尘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凝重,“所有人,收敛心神,不要思考,不要恐惧,把自己当成一块石头。”
话音刚落,一股冰冷的、不带任何情感的意念,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扫过整个车厢。
那是一种纯粹的、理性的探查。它不关心物质,不关心能量,只关心“逻辑”。它像一道无形的筛网,一遍遍地过滤着车厢里的每一寸空间,寻找着任何不符合“废料”这个定义的【异常】数据。
幸存者们吓得浑身僵硬,连呼吸都停滞了。他们能感觉到,那道冰冷的意念,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过,仿佛要将他们的灵魂都看穿。
陆尘闷哼一声,脸色又白了一分。
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礁石,正在承受着惊涛骇浪的反复冲刷。那道逻辑探针每一次扫过,他构建的【逻辑真空区】都会剧烈地波动一下。他必须耗费巨大的心神,才能维持住这个脆弱的平衡。
体内的那缕诡则之力,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压力,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,让他胸口的剧痛又加重了几分。
好在,那道探针并没有发现异常。几秒钟后,蓝光熄灭,列车再次恢复了平稳的行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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