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尘的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了四下,节奏平稳,动作细微。风拂面而来,夹杂着泥土与烧焦木头的气息。他不再望向北岭的树林,闭上双眼,呼吸渐渐深长,沉入寂静。
识海之中,一道古老的意识悄然苏醒。
这道意识完整记录了过去十五分钟的战斗——妖傀从何处浮现,骨笛何时响起,银网如何落下,每一名弟子的闪避方位、谁受了伤,全都清晰重现。这不是简单的记忆回放,而是在推演规则。
他捕捉到一个规律:每一次敌人的进攻,都精准落在他们变换阵型后的第三秒。
分毫不差,如同钟表运转。
这些攻击看似零散,但能量的源头却一致指向同一个位置——北岭后山,阴脉交汇之处。那里地势低洼,常年不见阳光,灵气稀薄,按常理并不适合作为阵法操控的核心所在。正因如此,反而最容易被忽视。
敌方主力集中在正面与侧翼牵制他们,后方仅留下两具低阶傀儡巡逻。补给线暴露,阵法核心固定,供能系统无法快速转移——这是致命的破绽,也是唯一可乘之机。
叶尘睁开眼,眸中掠过一丝微光。
“柳青羽。”他低声唤道。
她立刻走近,手中还握着一颗碎裂的静心丹。“我在。”
“把这三颗丹药的残渣给我,再调取两名轻伤弟子的神识记录。”
柳青羽没有多问,转身便去执行。她知道此刻不容迟疑,只需照做。
片刻后她归来,东西已备齐。叶尘接过丹渣,指尖轻触,一缕灵识探入其中。他又拿起一段断裂的妖傀关节,比对内部残留的灵力。结果发现,两者皆含有微量的“幽冥引气”——这是玄阴宗余孽特有的炼制手法,用于稳定远程操控时的能量传输。
证据确凿。
幕后之人出自玄阴旧部,且必须持续供能才能操控傀儡群。这意味着他们的主阵台无法轻易移动。若此时突袭,对方根本来不及撤离。
机会只有一次。
叶尘提笔,在玉简上写下一行字:筑基后期以上,精通敛息术,修习过清霄剑派“影步诀”。这是最适合执行突袭任务的人选标准。人数不必多,十人足矣,关键在于藏得住、走得快。
他将玉简递给陈岩:“你伤势未愈,留在中枢协助防守。等我布下令旗,一旦行动开始,你就率领东谷剩余弟子佯攻,吸引注意。”
陈岩接过玉简,皱眉问道:“若他们已有防备呢?”
“那就让他们防不住。”叶尘声音不高,却透着寒意,“他们能听懂我们的旗语,那我们便不用旗语。”
说罢,他从袖中取出一块新制令符,手指在其上刻画出一组反向流动的符纹。这是他自行设计的一套加密指令,依靠灵识共鸣传递信息,唯有持有对应符牌者方可接收,旁人即便截获也难以解读。
“更换通讯密码,每两秒轮换一次。”他下令,“所有命令由我发出,任何人不得擅自传讯。”
传令兵领命而去。
高台上的气氛悄然转变。不再是败退后的慌乱,而是归于一种沉静中的蓄势。众人皆在等待,等待一个信号,等待翻盘的时机。
叶尘立于栏杆旁,再次望向北岭后山。那里依旧漆黑如墨,仿佛潜伏着无数暗影。但他已不再躲避。
他在等夜色彻底降临。
也在等心跳彻底平复。
忽然,他似想起什么,转头对柳青羽说道:“毒样分析结果出来前,先放入寒玉匣封存,任何人不得触碰。”
“为何?”她问。
“因为这种毒并非为了杀人。”叶尘缓缓道,“而是让人活着,却失去战力。他们在做测试,也在筛选目标。下一波攻击,会更狠。”
柳青羽脸色微变,默然离去。
夜渐深,营地灯火次第亮起,各处传来整理兵器的声音。伤员已被转移,补给区重新封闭,破咒弟子全员待命。表面一切如常,实则暗流涌动。
叶尘取出一块空白玉简,将推演所得的关键点一一标注:阴脉入口、傀儡巡逻路线、能量峰值时段。随后将玉简插入令台中央的凹槽。一道微光自底座升起,与他的灵识相连。
这是他为自己设定的倒计时。
当光芒转为赤红,便是出击之时。
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。掌心干爽,不再出汗。旧日的令符碎片早已焚尽成灰,随风飘散。此刻握在手中的是一枚全新的令符,边缘刻有细密锯齿纹路,触感冰凉而坚实。
他知道,这一战不能再守。
唯有主动出击,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。
远处一只飞鸟掠过山巅,划破片刻宁静。
叶尘抬起手,再度敲击栏杆四下。
这一次,节奏已然不同。
不是思索,而是下令。
他开口,声音低沉却坚定:“传令,影袭小队即刻集结,目标——北岭后山阴脉交汇点。”
话音落下,一名黑影自营帐角落起身,披上斗篷,无声融入黑夜。
紧接着,第二人、第三人……
十道身影陆续消失在营地边缘。
叶尘伫立高台尽头,凝视他们离去的方向,身形未动。
指尖轻轻滑过令符边缘。
那里多了一道崭新的刻痕,是他刚刚亲手所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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