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经阁的大门缓缓开启,一缕微光从门缝中透出,落在叶尘脚前的石阶上。他并未急于迈步,而是低头凝视手中那枚青铜小印,指尖轻轻拂过印面刻着的“归元”二字,随即一扬手,将其收入袖中。
门内,守阁长老立于高台之上,身形瘦削如竹,目光却锐利如刀。他指间捏着一块玉符,其上灵光微闪,显然刚查验完毕。
“你递上来的玉符,”长老声音干涩,如同枯叶在风中摩擦,“灵息紊乱,还沾染禁术之气。你知道吗?仅凭此物就想进入**区,已属越界。”
叶尘点头:“我知道。可若等到事发才查,那就不是越界,而是失职。”
长老盯着他良久,忽然冷笑一声,侧身让开:“一炷香时间。看完就走,别碰不该碰的东西。”
叶尘拱手行礼,抬步而入。
藏经阁共三层,逐层升高。前两层灯火通明,书架整齐,偶有弟子低声翻阅典籍。他目不斜视,径直穿过,踏上通往第三层的黑石阶梯。
那台阶由整块黑岩雕凿而成,每踏一步,脚下便泛起一圈青色符文,仿佛沉睡的阵法被悄然唤醒。
第三层无灯,唯有书架间漂浮着数十颗灵珠,散发幽冷微光。空气沉闷厚重,满是陈年纸墨的气息,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阴寒,宛如从地底渗出的风,凉得令人心里发紧。
他闭目凝神,悄然释放灵识。
识海之中,上古传承缓缓流转,如湖面漾开层层涟漪。他并非寻书名而来,而是在“嗅”气息。百年前的禁术,纵使只剩残页,也该留下痕迹——就像血已干涸,空气中仍能闻到铁锈之味。
很快,他捕捉到了。
西北角,一座几乎被尘灰掩埋的书架深处,一丝极细微的波动缠绕在一本旧书的书脊上。那并非灵气,也非杀气,而是一种空寂之感,仿佛书内藏着一口永不回响的深井。
他缓步走近,伸手拂去积尘。
书封漆黑,无字无名,唯有一道螺旋状裂痕自上而下贯穿封面,似被某种力量自内撕裂。他咬破指尖,滴下一滴血珠。
血尚未落地,已被书页吞噬。
书页自动翻开,一行古字缓缓浮现:《玄灵遗录·卷七》。
他伸手欲取,书竟微微震颤,仿佛有灵,隐隐抗拒。他神色不变,将灵识探入,以归元心法徐徐压制书中禁制。
书页展开,文字显现。
“九幽匿形诀,源自地脉阴隙,借魂引为引,以三重影障遮蔽天机。修者可借地脉跃行,行踪难测。然此法逆天而行,易引地气暴动,致山崩城陷。”
叶尘眸光一凝。
继续读下去。
“此术分三阶:初阶‘影匿’,藏形于地气流转;中阶‘借行’,跃迁于地脉节点;终阶‘归虚’,魂与地脉合一,近乎不灭。然每用一次,必损神魂本源,且需以活人神魂为引,方能开启跃迁之门。”
他手指猛然一顿。
活人神魂为引?
难怪药无尘会梦见“敲墙”——那不是梦,是有人在抽取魂魄,波动顺着地脉传入了他的意识。
他继续翻阅,却发现后几页被人用刀硬生生剜去,仅余残差纸边,宛如野兽撕咬所致。残留文字断续可辨:“……地脉跃迁路径,依……辰时三刻……子午交汇……符文需以……血祭启动……”
关键内容尽失。
他眉头微皱,指尖在空中轻划,将残字逐一记下。字迹潦草,却笔笔清晰。写罢,他闭目凝神,调动识海中所藏古文记忆。
一段尘封的传承忽而浮现——那是他初得上古灵识时,曾见过的一篇古字残篇。他将残文与古籍对照,一字一句推演。
“辰时三刻,地气最弱;子午交汇,阴阳错位……此时跃迁,反噬最小。”
他睁眼,立即取出一块空白玉简,将推演结果刻录其中。
接着,他取出此前追踪失败的那枚残符,轻轻贴于书页空白处。奇异的是,符与书竟泛起微弱共鸣,一道螺旋状灵流图缓缓浮现,与书中残存符文隐隐契合。
他屏息凝神,灵识探入。
上古灵识自动比对:残符灵流、古籍符文、地脉节点图。三者交汇,三点连成一线,指向霜寒域西北的三处废弃矿道。
——正是他先前追踪到的跃迁起点。
但这一次,他看透了更深层的规律。
敌人的跃迁并非随意跳跃,而是顺应地脉的“呼吸”而行。每十二个时辰,地脉自然波动一次,他们在波动前半刻发动秘法,借势跃迁,完美掩盖痕迹。
换言之,他们并非在逃,而是在地脉的“呼吸”间隙中穿行。
他指尖轻叩玉简,在三处节点标注“甲、乙、丙”,又在甲处画下一圈。
“第一次从甲出发,第二次跃至乙,第三次却绕回丙……这不是逃窜,是循环喂养。”
他忽然明白了。
敌人并非藏匿,而是在以神魂之力,一点一滴“喂养”某物。如同园丁每日浇水,静待其生长。
而这本《玄灵遗录》,只载“如何用”,未言“为何用”。
他翻至末页,发现角落有一行极小批注,墨色几近褪尽。
他凑近,运起灵目。
“百年前,天机阁主欲以此术通幽,引九幽之气入世,致地脉崩裂,七城同陷。阁毁人亡,术亦封禁。后人若见此诀,切记——勿触其根,勿问其源,勿寻其终。”
他凝视良久,未动分毫。
就在此时,书页无风自动,翻回封面。那道螺旋裂痕竟缓缓渗出一缕黑气,如雾般直扑面门。
他未闪未避,反手一抓,将黑气攥入掌心。
掌心剧痛,如针刺骨。他冷笑一声,灵识震荡,硬生生将黑气炼化。
书页重归平静。
他合上书,轻轻吐出一口气。
“找到了。”
楼下,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他静立原地,玉简已藏入袖中,手中仍握着那本书。
脚步声止于楼梯口。
“叶尘。”是守阁长老的声音,“时间到了。”
他转身,望着楼梯口那道枯瘦身影,缓缓开口:“我需要再看一炷香。”
“不可能。**区从无例外。”
“那如果我说——”他低头看向手中之书,“这本书,刚刚主动跟我说话了呢?”
长老脸色骤变。
叶尘不等回应,已然翻开书页。那道螺旋裂痕正微微发烫,仿佛有某种存在,正在苏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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