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顺着令印的裂痕缓缓淌下,沿着那道蜿蜒的缝隙,一滴一滴渗入叶尘掌心深处。那是一道早已结痂却始终未愈的旧伤,仿佛岁月刻下的印记,如今被鲜血重新唤醒,火辣辣地灼烧着神经。他没有松手,反而将指节攥得更紧,骨节泛白,青筋暴起,仿佛要将这即将碎裂的残器,硬生生捏回完整。可他知道,有些东西一旦破碎,便再也无法复原——就像这令印,就像这天地间早已扭曲的秩序。
夜无殇立在五步之外,黑袍猎猎,胸口的刀伤仍在不断溢出浓稠如墨的黑雾。那雾不散,反而如活物般缠绕着刀身,顺着经脉逆流而上,将他的四肢百骸尽数包裹。远远望去,宛如一条从体内爬出的毒蛇,鳞片森然,吐着阴冷的信子。他的呼吸极轻,几乎听不见,可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,左眼灰白如死,右眼漆黑如渊,像是吞噬了整片夜空。
他笑了。笑声沙哑,像是喉咙里卡着碎石,又像是风吹过枯骨的缝隙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疲惫。
“你撑不住的。”他说,声音低沉而缓慢,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挤出来,“你连站都快站不稳了。何必再挣扎?这局棋,从一开始你就输了。”
叶尘没有回应。他闭了闭眼,识海之中仿佛有烧红的铁钎在疯狂搅动,剧痛如潮水般一**袭来,几乎要将他的神魂撕裂成碎片。他能感觉到灵力在飞速流逝,经脉干涸,丹田空荡,连呼吸都变得艰难。但他知道,不能再等了。令印将毁,灵力将竭,对方也只剩最后一口气——胜负,便在此刻一决。
他抬起右手,指尖还在滴血,却没有去拔剑。而是将血一滴一滴抹在眉心,动作缓慢却坚定。鲜血渗入皮肤的刹那,识海深处轰然作响,仿佛一扇尘封千年的门被猛然撞开,尘埃飞扬,光芒乍现。
上古灵识,最后一次共鸣。
眼前的世界变了。并非光影扭曲,也非幻象浮现,而是他“看见”了原本不可见之物。天地间的灵脉、气机、因果之线,皆如蛛网般清晰浮现。而夜无殇体内,七道阴力如黑蛇游走,彼此交织,却并非无序——它们围绕着一个核心旋转,那核心深藏胸腔,形如一枚碎裂的玉佩,泛着惨白的光,如同死寂的月。
叶尘瞳孔骤缩。
那是魂核。可那魂核上的纹路……他认得。
二十年前,玄阴宗叛乱那一夜,他曾亲眼见过一位女子佩戴同款玉佩。她温婉如水,眉目如画,是苏璃的母亲。那一夜,她为护女儿而死,魂魄被阵法绞碎,连轮回都未能入。可如今,她的魂核竟成了镇压功法的阵眼,被炼成禁术“寄魂镇脉”的核心,永生永世困于他人躯壳之中,承受无尽折磨。
“你把她的魂炼成了阵核?”叶尘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却像一把刀,直插夜无殇的心脏。
夜无殇脸色骤变,刀势微微一滞,黑雾翻涌的速度也慢了半息。
就是这一瞬。
叶尘动了。他没有冲上前,而是将手中残破的令印狠狠拍向地面。并非引动地脉,也非召唤阵法,而是以残印为媒介,将全部残存的灵识顺着那七道阴力的脉络,反向刺入!如同一缕细针,无声无息,却直指命门。
夜无殇闷哼一声,身体剧震,黑雾疯狂翻涌,仿佛有无数利刃在体内搅动。他欲挥刀反击,可叶尘的灵识已如蛛丝般缠绕而上,顺着阴力逆流而上,最终刺入那枚碎裂的玉佩魂核,轻轻一搅。
“啊——!”
他仰头嘶吼,声音竟带着哭腔,像是压抑了千年的悲鸣终于冲破枷锁。左眼的灰白骤然熄灭,右眼的漆黑也开始龟裂,如同破碎的琉璃。面具下的面容扭曲,仿佛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撕扯,皮肉之下有东西在挣扎、在哭喊。
叶尘趁机跃起,手中凝聚最后一道剑影。那剑影薄如蝉翼,却凝聚了他毕生修为,是灵力、意志与信念的终极凝结。他没有斩向夜无殇的头颅,也没有刺向他的心脏,而是直刺他胸口那枚被黑雾包裹的魂核。
剑影穿透血肉,未见鲜血喷涌,只传来一声极轻的“咔”,如同冰层碎裂,又似玉佩崩解。
夜无殇的身体猛地一僵,黑雾瞬间溃散,如烟消散在风中。他低头,望着胸口那道贯穿伤,又缓缓抬手,抚上自己的脸。银质面具“啪”地裂开,碎成三片,坠落在地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露出的面容苍白如纸,眉眼间竟与苏璃有几分相似。尤其是那双眼睛,此刻戾气尽散,只剩下空洞与疲惫,像是跋涉了千年的旅人,终于走到了尽头。
“我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声音轻如风,几乎被风吹散,“从未想伤她……我只是……想让她活着……”
话未说完,身体缓缓跪倒,双膝触地,像是在向命运低头。最后一缕气息消散在风中,如同烛火熄灭,无声无息。
祭坛剧烈震动,地面的血纹一道接一道熄灭,仿佛被无形之手抹去。叶尘静立原地,不动,也不语。他能感知到,四面八方,那些隐于各大仙门深处的阵眼,正在同步崩塌。丹霞谷地底的青铜柱轰然断裂,震起千层尘土;灵月阁后山的黑石塔自燃成灰,火焰无声却炽烈;清霄剑派禁地的封印阵图寸寸剥落,如同老树皮般卷曲脱落。四大域的傀儡修士同时倒地,眼中红光彻底熄灭,再无一丝生机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