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过了多久,四人陆续醒来,脑袋沉得如同灌了铅。他们躺在祭坛的碎石堆旁,四周漆黑一片,烧焦的地皮脆得一踩就裂。唯有掌心那道伤口仍在渗血,血珠顺着指尖缓缓滑落,滴入地上一道细缝,缓慢得仿佛在认路。
叶尘盯着那道缝隙,任由血一路流下,始终没有擦拭。断愁剑忽然轻轻一震,并非嗡鸣,而是从骨髓深处传出的颤动,一下一下,与地底某种存在悄然共鸣。
“它活了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什么。
苏璃靠在他肩上,呼吸仍未平稳,双眼紧闭,睫毛微微颤动。银光自她眼缝间溢出,如蛛丝般扫过地面。她看见黑雾退去,如同潮水般向后收缩;地底有微光渗出,死寂的脉络开始一抽一抽地跳动,宛如被扼住咽喉的人终于吸进第一口气。
药无尘从怀中掏出葫芦,边角早已磕损,倒了半天,只滚出一粒红色残渣。他咧嘴一笑,将那点渣子弹入脚边的裂缝。残渣落地即化作一道红丝,迅速钻入土中。片刻后,一株嫩芽破开焦土,轻轻晃了晃,仿佛在试探这世界是否还滚烫。
“干净了。”他说,“这地方,终于能长东西了。”
夜无殇站在后方,机械臂上的灯泛着暗红,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响。他低头看着手掌,掌心的纹路已尽数熄灭,只剩几缕残电紊乱闪烁。他未言语,抬脚前行,金属足底踩碎一块焦石,声响清脆得令人心惊。
四人缓缓走出废墟。天上无云,也无光,更不见所谓神迹。唯有风掠过荒原,夹着一丝湿土的气息,仿佛春天悄然降临。
叶尘将剑插入地面,单膝微屈,指尖轻贴剑脊。闭眼,灵识顺地脉蔓延而出——向北,雪层崩裂,冰河低鸣;向南,腐泥之下新根萌发;向东,死水潭咕嘟冒泡;向西,干涸的井底渗出清泉。
大陆的筋脉,活了。
他睁眼,将最后一丝灵识凝成风,卷起山巅的晨光,拂入三人身体。药无尘轻哼一声,甩了甩手腕;苏璃深吸一口气,脸上浮起些许血色;夜无殇的机械臂“嗡”地一震,灯光由红转橙。
“还能走。”他说。
四人攀上高处,眺望远方。
荒原开始泛绿。村落升起炊烟,狗吠声起,孩童的笑声随风传来。一条小河重新流淌,水面浮着初落的叶子。田埂上,老农弯腰插秧,身后跟着一只黄狗,蹦跳嬉戏。
药无尘咧嘴笑了,笑得有些傻:“这回,总算没白烧。”
山下村口,几个孩子望见他们。一个穿红肚兜的小丫头挣脱母亲的手,跌跌撞撞跑来,仰头望着,眼睛亮如夜星。
“是你们吗?”她奶声奶气,“村长说,救人的英雄,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。”
苏璃蹲下,手扶她肩头:“我们啊……只是走到了该走的尽头。”
小姑娘歪头:“那你们是神仙?”
“不是。”苏璃摇头,指尖轻轻蹭去她脸上的泥,“神仙不疼,也不累。我们疼,也累。”
消息传得比风还快。不过半日,每过一村,人们纷纷跪地叩头,呼喊“四圣”。有人捧米,有人端汤,还有人在村口立起歪斜的木板,写着“恩人之路”。
小镇祠堂前,香案排开,供奉着四人的名号。
叶尘停下脚步,凝视那几块木牌。他解下断愁,轻轻插入石缝。剑身颤了三下,节奏迟缓,仿佛在回应某个久别的老友。
“记住今天这太平日子,”他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,“就是最好的谢礼。”
从此再无人提起建庙之事。
夜无殇一直沉默。夜里,四人在山崖边歇息,他才终于开口:“我这身子,还能走多远?”
他望着夜空,机械臂的灯光忽明忽暗。从前他从不畏惧,这铁躯能扛千军万马。可如今不同了,核心已有裂痕,电纹紊乱,他怕有朝一日倒下,再也无法站起,无法护住身边这些人。
火堆旁,药无尘正翻烤着鱼,竹筷一挑:“你问我?我又不是造你的那个。”
苏璃仰望星空,轻声道:“你能走多远,看你心往哪儿去。”
叶尘伸出手,掌心的伤口尚未结痂。他将手按在夜无殇的机械臂上,鲜血蹭在冰凉的金属表面,留下一道暗红印记。
“你走的每一步,”他说,“都算数。”
夜无殇低头看着那血痕,久久未语,而后抬头与叶尘对视,缓缓点头。
四人并肩而立,面向大陆深处。
没有誓言,也没有跪拜焚香。唯有风穿过草叶,轻轻撩动火堆的余烬。
远处,小镇的灯火一盏盏亮起,如同撒落人间的星子。
药无尘忽然从药篓中摸出一只新葫芦,晃了晃,里面沙沙作响。
“藏了点好东西。”他笑着拔开塞子,倒出一粒金灿灿的丹丸,“补气养神,专治——活得比谁都久。”
苏璃接过,放在火边晾着。
夜无殇凝视那丹药,忽然问道:“它……真的死了吗?”
叶尘望向远方,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抬手,用指节轻叩断愁剑柄。剑身微震。地底深处,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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