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三刻刚过,叶尘的靴子落下,脚下的冰壳“咔”一声裂开。
声音不大,像是屋檐上坠下的冰渣。可脚底刚稳,整条地底通道猛地一震,仿佛地底深处有东西轻轻喘了口气。他立刻止步,断愁剑横于胸前,剑尖微沉,指向地面那圈泛着幽光的裂纹。
三下轻敲,手指在剑柄上轻弹。
信号已送出。三百丈外的雪坡上,苏璃与夜无殇同时抬头。一人闭目不动,一人袖口金线微微一颤——收到了。
叶尘不再迟疑,抬脚前行。刚迈出一步,脑中忽然如针扎般刺痛,太阳穴突突直跳。识海刚探出不到三尺,便被一团灰雾裹住,硬生生拽了回来。
“封识阵?”他低声喃喃,眉头皱起,“还挺讲究。”
退后半步,他盘膝而坐,闭目内视。识海中的灵光缓缓旋转几圈,确认未被种下标记,这才松了口气。睁眼后深吸一口气,改运“逆息法”——气息如游丝,灵力沉入丹田,连心跳都慢了半拍。
断愁剑轻轻一震,与地底脉动悄然呼应。
脚下的路不对。真正的入口偏了七丈,被一层幻阵遮掩,伪装成塌方的碎石堆。他拔剑,在地上划出一道银线,如同黑暗中留下一道记号。
“走这边。”
起身,循着银痕前行。通道越走越窄,石壁开始渗出暗红黏液,似血却无腥臭,反倒带着一丝药香。地面符纹扭曲起伏,一鼓一鼓,仿佛有生命般蠕动。
“这地方,怕是连石头都有脑子。”他低语一句,脚步未停。
三百丈外,苏璃静坐雪地,双手结印,命运之瞳开启。六处支点的波动在眼前铺展,刚锁定两处,那两点骤然狂颤,黑雾翻涌而上,竟逆流灌向主脉!
“糟了,他们察觉了!”她咬破指尖,血珠甩出,在空中勾勒逆符,硬生生冻结倒计时。符成刹那,眼角滑下一缕血丝,她未擦拭,只低声道:“再撑一会儿……叶尘,快到了。”
同一瞬,夜无殇冷笑,撕开衣襟,露出胸口旧疤。指尖划过伤痕,鲜血涌出,灌入衣上金线。断裂的三根金线骤然活络,扭结成团,凝成“锁脉结”,将倒灌的灵流狠狠拽入地底裂缝。
“想炸?”他舔了舔嘴角,眼神冷如寒冰,“我先给你堵上。”
地底深处,叶尘踏入“心阵回廊”。
两侧石壁布满人面浮雕,双目紧闭。他刚迈进一步,左侧第一尊雕像猛然睁眼,嘴唇微动:
“废物,你也配拿剑?”
声音不高,却直刺脑海。紧接着,第二、第三尊接连睁眼,七嘴八舌:
“庶子也敢抬头走路?”
“你娘跪着求我爹收留她时,你还没生呢!”
“苏璃迟早是我的,你碰都不配碰!”
叶尘脚步一顿,剑势微滞。这些话如刀,尽数挑开他最不愿触碰的旧伤。
他狠狠咬了下舌尖,剧痛令神志一清。
“心阵?”他冷笑,“拿我小时候那点破事吓我?太没新意了。”
闭眼,识海中那道上古灵识缓缓展开,模拟出一种低频波动——正是被禁药控制者才会有的信号。他故意泄露一丝,伪装成被洗脑的傀儡。
浮雕们的喧嚣渐渐减弱,眼眸缓缓闭合。地面“咔”地一声,裂开一道台阶,通往下方。
“骗过去了。”他睁眼,抬脚而下。
又行百余步,眼前豁然一空。
干涸的河床横亘前方,石色灰暗,裂纹密布。叶尘心知,这便是“古灵河床”——阵眼的伪装。
他蹲下身,指尖刚触地面,脚下“砰”地炸开一团紫黑晶体,气浪将他掀退两步。
“禁药结晶?”他眯眼,“踩一下就炸,脾气不小。”
抬头望去,三名守卫立于河床边缘,各自吞下一颗墨绿药丸。药力发作,黑气缠身,皮肤泛青,筋脉暴起,气息节节攀升,直逼元婴后期。
“这药劲,比我喝的烂灵酒还猛。”他低语,迅速闪身躲入一根石柱之后。
守卫开始巡逻,脚步沉重,每一步落下,大地都微微震颤。
叶尘屏息凝神,断愁剑轻震,引动一丝地脉波动,传至左侧守卫脚下。那片结晶“咔”地裂开。
守卫一怔,低头查看。
下一瞬,轰然爆响!
气浪将他掀飞,半边身躯焦黑,连惨叫都未发出,便倒在血泊中抽搐。
另两人立刻警觉,怒吼着冲来。
叶尘不慌,反而闭眼,识海悄然探出,绕过结晶区域,钻入河床裂缝。其内,青铜齿轮缓缓转动,带动机关运转。
“不是河。”他睁眼,嘴角微扬,“是钟。”
缓缓收剑入鞘,抬手按向腰间玉符——那是与苏璃、夜无殇约定的合攻信号。
可就在他按下玉符的瞬间,脚下地面骤然一沉。
齿轮停转。
河床裂缝中,缓缓升起一座青铜台,台上七盏灯,灯芯幽蓝,宛如魂火点燃。
叶尘瞳孔骤缩。
“不对……这才是真正的阵眼?”
他欲退,耳边却响起一道声音,非自浮雕而来,而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:
“欢迎回来,继承者。”
他猛然转身,断愁剑拔出三寸。
剑光映出他紧绷的脸,以及身后那道正缓缓合拢的台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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