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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面的震动越来越清晰。
燕南泠站起身，没有回头。她盯着东边山道的方向，手指从药囊边缘滑过，停在匕首柄上。那震动不是杂乱无章的冲击，而是有节奏的踏地声，一步接着一步，稳得像钟摆。
她记得这个步伐。
林疏月还坐在琴边，手压着弦。温离站在阵台另一侧，刀未出鞘，但肩线绷紧。周围的人开始察觉不对，有人转头望向山口，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。
尘土扬了起来。
一道人影出现在山道尽头。他走得不快，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风刃上，将暮色劈开。玄色劲装贴着身形，腰间软剑垂落，剑穗未动，剑身已有寒意渗出。
燕南泠的左眉骨突然一热。
那人走到阵前十步外停下。目光穿过人群，落在她脸上。
她张了下嘴，声音卡在喉咙里。直到他微微颔首，她才听见自己说：“你来了。”
萧无痕向前走了一步。补天阵边缘的符纸轻轻翻动，像是被风吹起，又像是自行苏醒。他站在阵前，看着阵中女子，声音不高，却让所有人都听清了：“补天大事，我怎能缺席？”
四周安静了一瞬。
接着是第一个老兵跪了下来。他双手撑地，额头触上石板，肩膀抖了一下。第二个、第三个跟着跪下，不是因为命令，而是本能。年轻的弟子们握紧拳头，有人低声喊了一句“暗卫归了”，旁边的人立刻接上“阵要成了”。
燕南泠没动。她的手还按在匕首上，指节泛白，可心跳已经慢了下来。
萧无痕迈步入阵。他的靴子踏上阵图第一道纹路时，整座阵台嗡鸣一声。原本微弱浮动的光纹忽然亮起，从东南角开始，一圈圈扩散出去。灵草髓的玉瓶泛起淡金光泽，龙心石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般的红光，像是回应某种召唤。
他走到她身边，站定。
两人并肩而立，中间隔着半步距离。他没有看她，只望着阵心方向。她也没有看他，视线落在脚下的符文上。可他们的呼吸节奏慢慢同步，连指尖的微动都一致。
“路上遇到北脉残部。”他说，“耽误了些时间。”
她点头。“解决了？”
“都死了。”
她不再问。他知道她不需要更多解释。那些追杀、埋伏、断崖跃马的事，不必说出口。她只要知道他还站着，就足够。
远处传来脚步声。一队巡卫抬着担架经过营地边缘，其中一个伤员咳嗽起来，声音沙哑。燕南泠眼角微动，但她没有移步。药帐那边自会有人接手，此刻她不能离开阵台。
萧无痕察觉她的迟疑。“你去忙你的，我守这里。”
她摇头。“现在不行。阵已临启，缺一人则破局。你是稳阵之人，不能离位。”
他沉默片刻。“我知道。”
风从南面吹来，带着一丝湿气。天边最后一缕光沉入山后，夜幕真正降临。阵台上的符文越来越亮，像是地下有东西在呼应。
燕南泠低头检查东南角的凹槽。银针还在原位，黑色褪去了一些，针尾不再发烫。她伸手碰了下针身，温度正常。她松了口气，抬头看向萧无痕：“你能感应到阵法波动吗？”
他闭眼片刻，再睁眼时眸色变深。“能。它在等三宝归位，也在等人。”
“你就是那个人。”
他看她一眼，嘴角极轻微地动了一下。不是笑，也不是回应，只是一个只有她懂的表情。
人群仍在阵外聚集。有人点燃火把，火光映在他们脸上，照出一张张疲惫却振奋的脸。一个老医者拄着拐杖走近，颤巍巍地说：“姑娘，我们准备好了。你说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们就什么时候动手。”
燕南泠看着他，点头。“快了。”
另一个机关师跑过来，手里抱着一块青铜板。“顾砚让我送来新的联动枢机，说如果阵法需要额外支撑，可以嵌入阵眼下方。”
她接过青铜板，翻看了一遍，确认无误后递给身旁的助手。“放到位，不要启动。”
助手领命而去。
又有几个人陆续上前汇报情况：水源已备足，伤员全部转移至安全区，外围警戒重新布防，三处哨点确认无异常动静。
一切就绪。
燕南泠走到阵心位置，环视四周。她看到每一个岗位上的人，都盯着她，等她下令。她知道这一刻有多重。这不是一场战斗，而是一次抉择——决定这片土地能否活下去的抉择。
萧无痕站在她身后半步，始终未语。但他存在本身，就是一种安定。
她转身面对他。“你确定能承受阵压？上次补天阵试运行，谢玄青只撑了半柱香时间就吐血倒地。林疏月强行续弦，差点失聪。温离的机关锁直接崩裂。这阵法吃人。”
他看着她。“我不是他们。”
“可你也只是血肉之躯。”
“但我比谁都清楚，”他往前一步，与她平肩，“若我不站在这里，你会亲自上去。”
她没说话。
他知道她想过。她一定在夜里反复推演过所有可能，甚至计算过自己能撑多久。但她太重要，不能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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