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卷着枯叶从地上滚过,停在那人脚边。他站在空地中央,声音低哑:“我不是来杀你的。”
燕南泠没动。她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,药囊已经空了,嘴里含着最后一根银针。她盯着那张青铜面具,掌心星纹微微发烫,残卷中的三行字再次浮现:**谎,言,伪。**
她知道这不是真话。
萧无痕站在她侧后方,断剑垂地,虎口裂开,血顺着剑柄流到地面。他没说话,但身体绷得很紧,随时准备扑上去。
云汐靠在树根旁,玉箫横膝,指尖按着第三节插针位。她刚才用了《安魂曲》,气息还没缓过来。
“你不是来杀我的?”燕南泠开口,声音不高,“那你为何要引我看前世画面?”
那人没答。他抬起手,掌心向上,空中光影再起。这次出现的是一间诊室,白墙,铁架床,一个穿蓝衣的女子正在写病历。那是她刚穿越时,在边境小镇行医的第一天。
画面清晰得不像幻象。
可她知道是假的。
掌心星纹又震了一下,残卷浮现同样的三个字:**谎,言,伪。**
她冷笑一声:“你还想用这些骗我?”
那人手掌一抖,空中画面晃了晃,却没有消失。他又挥手,第三幅景象升起——一间药庐,火光冲天,原主倒在血泊中,胸口插着匕首。那是她魂穿前一刻的真实场景。
这一次,连云汐都睁大了眼。
但燕南泠更清楚。那些细节不对。原主死时没有火,药庐是白天被烧的,不是夜里。这个画面,是拼凑出来的。
她猛地抬手,掌心金光炸出,直击空中虚影。那三幅画面像纸片一样碎裂,化作光点消散。
“你不是灵教主。”她说,“你连他的记忆都没有,只是个被人塞进谎言的壳子。”
那人身体一僵。
他低头站着,袍角被风吹得轻轻摆动。片刻后,他喃喃道:“你……不信我?”
“我不信。”她答得干脆,“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,还指望我说服自己去信你?”
掌心星纹再次发热,残卷浮现出新的句子:**他的记忆被篡改了。**
她心头一动。
原来如此。这个人不是在说谎,他是被灌输了错误的记忆。他以为自己是真的,其实只是别人操控的一具躯壳。
她转头看向云汐:“你能解吗?”
云汐看着那人,眼神变了。她认出来了。这种气息,和她当初被血蛊控制时一模一样。她的母亲也是这样,说着不属于自己的话,做着违背本心的事。
她缓缓点头,将玉箫举到唇边。
箫声响起,低而缓,像水滴落入深井。第一个音落在那人眉心,他身体猛地一颤,面具下传出闷哼。
第二声入耳,他双膝发软,几乎跪倒。
第三声穿透颅骨,直抵识海。他抱住头,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,像是有东西在他脑子里撕扯。
燕南泠没退。她往前走了一步,站到离他五步远的地方:“说出你的名字。”
那人跪了下去。
膝盖砸在地上,双手撑地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他喘着粗气,面具下的呼吸急促得像要断裂。
箫声不停,一圈圈扩散。追兵们依旧静立不动,仿佛失去了指令。只有这个人,在音律中挣扎。
“我……”他开口,声音沙哑,“我叫……不记得了……”
“你说谎。”燕南泠打断他,“你记得。只是有人不准你想起来。”
他摇头,动作剧烈:“别逼我……里面有东西……在咬我……”
“那就让它出来。”她说,“痛一次,总比一辈子当别人的刀强。”
箫声骤然拔高,最后一个音刺入他太阳穴。他仰头大叫,声音撕裂夜色。面具边缘渗出血丝,顺着脸颊滑下。
他抽搐着,整个人蜷缩在地。忽然,他抬起手,一把抓住面具边缘,狠狠扯下。
面具落地,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。双眼紧闭,眉头拧成一团。他咬着牙,牙缝里全是血。
“陈……”他咳了一声,“我叫陈九……”
声音微弱,却清晰。
燕南泠屏住呼吸。
“我是……山外村的……采药人……三年前……他们抓我去……说我体质特殊……能承灵教之术……”他一边说,一边颤抖,“他们给我喝药……往我脑子里种东西……我记不得事了……只记得要听命……要找到你……要让你相信你是穿越者……因为……因为你是钥匙……”
他说不下去了,伏在地上干呕。
箫声渐弱,最终停下。
云汐放下玉箫,脸色苍白。她耗尽了力气。
燕南泠蹲下身,看着那个叫陈九的男人。他满脸是汗,嘴唇发紫,眼角有泪流下来,在泥土上砸出小坑。
“我不是灵教的人……”他重复着,声音破碎,“我不是……我不想害人……可我控制不了自己……每次我想逃,脑子里就有声音……让我回去……让我继续做事……”
他抬起手,指着远处那些呆立的追兵:“他们也和我一样……都是被抓去的……被换了脑子……我们本来都是普通人……有的是农夫,有的是郎中,有的是猎户……可现在……我们都成了怪物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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