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村的药庐里,地上铺着一层干草,角落堆着几捆旧布。燕南泠盘腿坐在草席上,面前躺着圣女。她的手搭在对方腕间,指尖能摸到脉搏微弱跳动。三天前从宿荒山逃出来时,这人几乎断气,现在总算没再吐血。
她解开圣女衣领,露出脖颈处一道青紫痕迹。那是血蛊留下的烙印,颜色比昨日淡了些。她取出银针包,三根针并排摆开,左手按住对方额头,右手下针。第一针扎进风池穴,圣女身体轻轻一抖,没有睁眼。
萧无痕靠在门框边,一直盯着外面。他听见屋里的动静,转头看了一眼。“她还能撑住?”
“现在不能停。”燕南泠声音很轻,“血蛊压住了,神识还在散。”
她继续施针,第二针落进神庭,第三针刺入印堂。手指稳得像在缝合伤口。这是她最熟的动作,不管是在手术台还是在这张草席上。针尾微微颤动,顺着经络传过去一点热意。
圣女忽然开口,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:“我……叫云汐……”
燕南泠的手顿了一下。
这不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个名字。昨夜发热时,她也呢喃过两个字,被风吹散了。但现在说得清楚,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。
她没应声,只把银针捻了半圈。这一针下去,圣女呼吸变得平缓,眼皮却开始快速跳动,像是在做梦。
掌心突然发烫。
她低头看去,左手纹路泛起一丝金光,不亮,但确实存在。星渊残卷的文字浮现在脑海:
“记忆碎片:七娘教她吹箫。”
她立刻想到药囊夹层里的东西。伸手掏出来,是一支玉箫,表面有些磨损,是云七娘给她的信物。那时她刚入药庐,七娘说这箫能安神,让她收着。
她把箫凑到唇边,开始吹《安魂曲》。调子简单,只有七个音,来回循环。第一个小节结束,圣女没反应。第二个小节,她手指蜷了一下。到了第七个小节转折处,她的眼皮猛地抖起来,喉间发出一声闷响。
燕南泠没停。
箫声继续,像水一样流进屋里。阳光从屋顶裂缝照进来,落在两人身上。萧无痕站在门口没动,也没说话,只是把手放在剑柄上,目光扫向村外。
曲子吹到最后一段,圣女突然睁开了眼。
那双眼睛不再是空的。瞳孔收缩,看清了眼前的天花板、草席、握着玉箫的人。她嘴唇动了几下,终于发出声音:“母亲……”
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去,滴在草席上。
“我想她……”她又说,声音发抖,“这箫声……我听过……小时候……她教我的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,她眼神又开始模糊,手抬到一半就垂了下去。但她这次不是昏死,是累极了的睡去。呼吸均匀,胸口一起一伏,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重担。
燕南泠放下玉箫,伸手探她额头。温度降了,不出汗了。她松了口气,这才感觉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。膝盖上的伤早就开始疼,刚才强撑着没动,现在一放松,整条腿都发麻。
她慢慢挪到墙角,靠坐着休息。药囊还在身边,她顺手打开检查。止血粉剩一半,退热丸还有三粒,银针用了七根,还得补。
萧无痕这时才走进来,脚步很轻。“她认出你了?”
“不是我。”燕南泠摇头,“是想起她母亲了。”
“七娘?”
“应该是。”她把玉箫塞回药囊,“残卷提示了,七娘教她吹箫。这箫是证据。”
萧无痕看着床上的人,眉头没松。“她要是真是七娘的女儿,为什么会被灵教带走?”
“不知道。”燕南泠闭了下眼,“但有一点可以确定——她不是天生的圣女。是被人改了记忆,强行推上去的。”
屋里安静下来。
外头风刮过屋顶,发出沙沙声。远处有鸟叫,断断续续。他们都没再说话,一个守着病人,一个想着接下来的事。
过了大概一炷香时间,村口传来马蹄声。
先是两匹,接着更多。不是快跑,是慢行,带着拖拽的声音。还有人的脚步,杂乱,沉重,中间夹着哭声。
燕南泠睁开眼。
萧无痕已经站到门口,一只手掀开破布帘子往外看。他的背影绷得很紧,肩膀没动,但手已经握住了剑柄。
“多少人?”她问。
“二十多个。”他低声答,“穿黑袍,拿鞭子。押着三十几个百姓,男女老少都有。”
她撑着墙站起来,膝盖一软,差点跪倒。咬牙扶住柱子,才重新站稳。
“他们在喊什么?”
“血祭。”他说,“说是百人精血献祭,子时就要开始。”
话音刚落,外面哭声更大了。一个老妇人摔倒在泥地里,爬着往这边来,嘴里喊着救命。她身后两个黑衣人拿着长棍,一边走一边打人,逼他们往前走。
燕南泠走到窗边,从缝隙往外看。
那些百姓脸上都是灰土,衣服破烂,有人脚上流血,一路滴着。他们被赶到村子中央的空地上,围成一圈。有个男人想跑,立刻被鞭子抽倒,趴在地上起不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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