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南泠的手还按在铁匣上,指节微微发白。她将竹简取出时动作很轻,像是怕惊扰了沉睡多年的秘密。石室里没有风,可她的袖口还是被冷气浸透,贴在皮肤上一阵发凉。
萧无痕站在门口,背对着通道,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。他没说话,但脊背绷得笔直,耳朵微动,听着远处传来的细微回音。
温离已经从怀里摸出一卷素帛和一支炭笔,蹲在石台边沿,目光紧盯着那卷竹简的封皮。
“《星渊初录》。”她念出四个字,声音压得很低,“这名字……听着不像医书。”
燕南泠没抬头,只用指尖轻轻拂过竹简表面。红绳已经发脆,但她不敢贸然解开。昨夜入梦时看到的三行字又浮现在脑海——“古脉断续,药逆阴阳,瘟源非毒”。那时候她还不懂,现在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在往心里砸。
她慢慢拆开红绳,将竹简一页页摊开。
字迹是古篆,排列紧密,墨色泛青。开头一段写着:“北原之地,寒髓入体,筋络凝滞,百药不侵。”后面跟着一段解法:“非以毒攻毒,而以热引寒;非破其形,而顺其势。”
温离凑近看,眉头越皱越紧。“这不是治瘟疫的方子,这是……调养之法?”
“不是调养。”燕南泠的声音忽然变了,“是逆转。”
她想起三个月前在齐境见过的病人。那些人浑身发冷,面色青灰,脉象极弱,大夫都说活不过三日。可他们不是中毒,也不是染疫,而是体内气血运行反了方向。当时她束手无策,只能眼睁睁看着人死去。
而现在,这卷竹简上写的,正是破解之法。
“原来不是病错了。”她低声说,“是我们治错了。”
萧无痕侧身回头,看了她一眼。“你能看懂?”
“能。”她点头,“这些字难认,但意思清楚。它说北原的瘟疫,根源不在人身,在天地之间。灵气逆行,导致人体经络错乱。所以用药清毒没用,必须先引气回正。”
温离听得呼吸一滞。“你是说……整个地方的气都出了问题?”
“对。”
“那岂不是要改地势、动山川?谁能做到这种事?”
燕南泠没回答。她翻到下一页,发现上面画着一幅图。线条简单,却是她熟悉的结构——一个环形阵列,中心有凹陷,四周刻满符纹。那形状,和她梦中“星渊残卷”里出现过的浮页一模一样。
她手指一顿。
不是相似。
是同一个东西。
她猛地合上竹简,心跳加快。梦里的文字每日只现三行,零散不成章。可眼前这卷书,却是完整的体系。那些她只能模糊记住的术语,这里都有详解;那些她以为是幻觉的画面,这里全有记载。
这不是巧合。
这是源头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萧无痕察觉她神色不对。
“我在想……我每晚看到的东西,是从哪来的。”她说,“不是随便出现的。它是被人写下来的。而这本书,就是原本。”
温离抬起头,“你是说,你梦里学的东西,其实早就有人写好了?”
“不止写好。”燕南泠指着图中一处标记,“你看这里,这个符号,在我梦里出现过两次。一次是在讲机关阵的时候,一次是在讲脉象逆转的时候。它代表‘节点’,意思是这个地方能连通不同系统。”
“就像钥匙?”温离问。
“比钥匙更重要。”她摇头,“是桥梁。”
萧无痕听不懂这些话,但他知道事情变得不一样了。他往前走了一步,声音更低:“你们还有多久能抄完?”
“六成。”温离低头看自己写的帛书,“再给我半炷香。”
“不行。”他盯着通道深处,“刚才我听见石头滚落的声音,不止一次。有人在靠近。”
“可能是别的路。”温离说。
“也可能是同一条。”他语气不变,“我们进来时封了入口,但他们能找到,说明早有准备。”
燕南泠立刻站起身。“加快速度。我来帮你记。”
她接过炭笔,在另一卷空帛上快速写下几段关键内容。她的字迹不如温离工整,但条理清晰,把复杂的医理拆成了短句。一边写,一边默背,生怕漏掉一字。
温离看着她熟练的动作,忽然问:“你以前学过这个?”
“没有。”她头也不抬,“但我懂人体。不管是什么时代,骨头怎么长,血怎么流,都不会变。”
“可你说的‘灵气逆行’,根本没法验证。”
“可以。”她停下笔,“只要找到一个还在发病的人,让我试一次。”
“那你打算怎么试?拿活人做验?”
“不实验。”她终于抬头,“是救。”
三人同时沉默。
外面的世界正在崩坏。齐国的瘟疫越烧越旺,楚国暗中调动军队,魏国边境已有难民逃窜。如果这本书里的方法是真的,哪怕只治好一个人,也能证明这条路走得通。
温离咬了咬牙,继续抄写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石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暗,油灯的火苗跳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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