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从地窖顶的缝隙漏下来,照在那只沾满泥的靴尖上。
燕南泠贴着墙,手指扣住匕首柄,没有动。萧无痕坐在她身侧,短刀横在膝前,目光盯着洞口。两人谁都没说话,呼吸压得极低。
铁链拖地的声音停了。锁扣被撬开,石板被人用力推开。一只手臂先探进来,接着是肩膀,最后是一个男人从洞口缓缓落下。他双脚落地时踉跄了一下,单膝跪地,喘了几口气才抬起头。
火折子被吹亮。微弱的光照出他的脸。
燕南泠眯起眼。这人约莫二十七八岁,头发乱糟糟地绑在脑后,脸上有风沙磨出的粗粝痕迹,右臂缠着布条,渗着暗红。最显眼的是左脸那道刀疤,从耳根划到下颌,像是旧伤刚愈。
“魏国女医?”他开口,声音哑,“我是齐国逃亡将军周晏。”
燕南泠没应声。
周晏看了她一眼,又看向萧无痕。“你们被围了。外面还有三队巡哨,每队六人,一个时辰换一次岗。”他说完,从怀里摸出一块干饼,掰成两半,一半扔给燕南泠,一半自己咬了一口。
燕南泠接住饼,没吃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?”她问。
“这世上有几个穿靛青粗布、腰别药囊还敢往齐境走的女子?”周晏咽下嘴里的食物,嘴角扯了下,“更别说你能听懂‘遁地术’这三个字。”
燕南泠眼神一紧。
这三个字是今晚梦里出现的,只有她知道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她问。
“我说过了。”周晏低头解开手腕上的镣铐,金属环在地上磕出轻响,“齐国北境守将,三年前因反对灵教征粮被革职下狱。他们说我通敌,其实我只是不愿看百姓被当成祭品。”
“那你现在怎么出来了?”
“昨夜守卫换防,我杀了两个人逃出来。”他抬手抹了把脸,“路上听见房子塌了,下来查看,发现有人坠入地窖。我没走。”
燕南泠盯着他。
这个人说话时不看她,也不看萧无痕,只盯着地窖门口的裂缝,像在等什么人再杀回来。
她慢慢收起匕首。
“你说你知道外面的情况。”她说,“说说看。”
周晏点头。“这片废村是灵教中转站,专门押送掺了血蛊的军粮。你们撞上的伏击不是偶然,是有人想灭口。林疏月的密信已经泄露。”
萧无痕终于开口:“你怎知密信?”
“我在牢里见过押运官。”周晏冷笑,“那人腰间挂着玉牌,上面有药王谷的印记。他们用这个骗过守城兵,把毒粮运进齐国腹地。”
燕南泠想起刚才看到的龙纹玉牌。
确实是齐太子私印。
“你既然知道这些,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魏国或楚国求援?”她问。
周晏沉默了一会儿。
然后他猛地撕开前襟。
胸口露出来六个字,是用刀刻上去的,边缘泛白,显然是多年旧伤——**武者当护百姓**。
“这是我母亲临死前说的话。”他声音低下去,“我母族三百口,全被烧死在祖宅。因为他们帮我藏了一份名单——上面写着哪些官员拿了灵教的钱,哪些城池的粮仓已被污染。”
他抬头看着燕南泠。“我不逃。我要亲眼看见那个祭坛烧成灰。”
地窖里静了一瞬。
燕南泠慢慢起身,走到他面前蹲下。她伸手碰了碰他胸口的字迹。皮肉凹凸不平,是反复割开又愈合的结果。
这不是假的。
她回头看了萧无痕一眼。
萧无痕没说话,但握刀的手松了些。
“你说你知道祭坛在哪。”燕南泠重新开口。
“在**林底下。”周晏说,“三层地宫,最深处是血池。他们每个月初一献祭一批活人,用来养灵教主的命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?”
“我被抓进去过。”他指了指右臂的伤,“他们想让我喝蛊血,变成他们的狗。我没喝。他们就把我在地窖关了一年。”
燕南泠皱眉。
“那你现在自由了?”
“暂时。”他活动了下手腕的镣铐,“但他们很快会发现我跑了。最多两个时辰,这里就会来第二批人。”
萧无痕突然问:“你为什么要帮我们?”
周晏笑了下。“你们三个,一个是能梦见天机的女医,一个是魏国暗卫首领,还有一个是能把毒粮验出来的药王谷传人。我能打,但我一个人掀不了天。”
他看向燕南泠。“而你,能找出生路。”
燕南泠没接话。
她转身走到角落,从药囊里取出纸笔。借着月光开始写。
周晏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了下来,尤其是关于**林地宫的结构。三层,入口在枯井下,第二层有机关门,第三层靠心跳开启。
她一边写,一边回想今晚梦里的三行字:
“土行可匿形。”
“地脉藏生机。”
“三寸之下有遁术。”
和周晏说的地宫位置完全对得上。
这不是巧合。
残卷给她的信息,正在和现实拼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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