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露凝霜的时节,太行山深处的风带着割人的凉意,卷着枯黄的落叶,在蜿蜒的山路上打旋儿。大山扛着一捆刚砍的柴,脚步却不像往日那般沉稳,每走一步,都像是踩在棉花上,虚浮得很。他的肩膀被柴捆压出两道红痕,额头上的汗珠却不是累出来的,是急出来的。
身后跟着的李秋月,怀里揣着一沓皱巴巴的纸,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,一笔一划誊抄下来的欠条。欠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,有的还沾着油渍,那是砖窑厂工人们用满是老茧的手,摁下一个个红手印时蹭上去的。这些欠条,是二十多个工人的血汗钱,也是大山和秋月眼下唯一的指望。
“大山哥,歇会儿吧。”李秋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,她的脸色比山间的秋草还要憔悴,原本水灵灵的眼睛,此刻布满了红血丝,“前面就是王家坳了,王大叔家就在村头,咱们先去他家问问。”
大山停下脚步,将柴捆往路边的石头上一撂,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。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,看向秋月,眼神里满是愧疚:“秋月,委屈你了。这事儿本来跟你没关系,你却跟着我东奔西跑,挨了不少白眼。”
李秋月轻轻摇了摇头,将怀里的欠条捂得更紧了些:“大山哥,说啥傻话呢。那些工人,哪个不是跟你一样,在砖窑厂拼死拼活干了大半年?赵虎那黑心的,吞了人家的血汗钱,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。再说了,你家的钱,不也被他坑了吗?”
大山的拳头猛地攥紧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他想起三个月前,砖窑厂突然停工,赵虎卷着钱消失了半个月,再回来时,就翻脸不认人,说工人们的工资都抵了“违约金”。当时他气不过,去找赵虎理论,却被赵虎的两个打手推搡着赶了出来,还被撂下一句“再闹,就让你躺着出砖窑厂”。
若不是刘佳琪突然从旁边钻出来,假意劝架,偷偷塞给他一张纸条,告诉他“赵虎怕把事情闹大,你们可以联合其他工人去告他”,他恐怕还像个无头苍蝇似的,不知道该找谁伸冤。
可现在想来,那纸条,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。
大山甩了甩头,把脑子里的杂念抛开。他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,当务之急,是找到那些散落在各个村子的工人,把他们联合起来。只要人多,赵虎就算再横,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压。
两人歇了片刻,便又上路了。王家坳离他们住的桃花村不算远,翻过一道山梁就到。山路两旁的柿子树,叶子已经落光了,光秃秃的枝桠上,挂着几个红彤彤的柿子,像一盏盏小灯笼,却照不亮两人心头的阴霾。
走到王家坳村头时,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。村口的老槐树下,几个老人正坐在石墩上晒太阳,抽着旱烟。大山一眼就认出了王大叔,他是砖窑厂的烧窑师傅,手艺好,为人也忠厚,当初大山刚进砖窑厂时,多亏了他照拂。
“王大叔!”大山快步走过去,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。
王大叔抬起头,看到大山和秋月,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。他慌忙站起身,把手里的旱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,眼神躲闪着,不敢看大山的眼睛:“大、大山啊,你咋来了?”
“王大叔,我来是想问问你,”大山上前一步,刚想把欠条拿出来,却被王大叔一把拉住了。王大叔的手冰凉,还在微微发抖。
“嘘!”王大叔压低了声音,朝四周看了看,见没人注意他们,才拽着大山和秋月,往村尾的玉米地走去。
玉米秆已经被砍倒,堆在地里,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。王大叔松开手,叹了口气,脸上满是无奈:“大山,你咋这么糊涂啊!你是不是想联合我们,去告赵虎?”
大山点了点头:“是啊,王大叔。赵虎吞了咱们的血汗钱,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。只要大家联合起来,去镇上的劳动局告他,他肯定得把钱吐出来!”
“告?咋告啊!”王大叔的声音陡然拔高,又赶紧压低,“昨天,刘佳琪和赵虎,已经来过我们村了。”
“什么?”大山和秋月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。
王大叔蹲下身,捡起一根玉米秆,在地上划着圈:“刘佳琪那丫头,嘴甜得很,可心黑着呢。她跟赵虎一起,挨家挨户地找我们这些工人。赵虎撂下狠话,说谁要是敢跟你大山联合起来,就打断谁的腿。他还说,他在镇上有人,就算告到劳动局,也没人敢管他的事。”
“那、那刘佳琪呢?她怎么说?”李秋月忍不住开口问道。她实在想不通,当初明明是刘佳琪给大山递的纸条,怎么转眼就跟赵虎沆瀣一气了。
王大叔撇了撇嘴,眼神里满是鄙夷:“刘佳琪?她帮着赵虎劝我们呢。她说,赵虎也不容易,砖窑厂亏了本,不是故意拖欠工资的。还说,只要我们不闹,过段时间,赵虎就会把工资一点点发给我们。可谁不知道啊,这都是骗人的鬼话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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