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雾像化不开的愁绪,缠在青峦峰的腰际,把清晨的微光滤得只剩一片朦胧的白。李秋月踩着露水草鞋,裤脚卷到膝盖,沾着湿漉漉的泥点,手里的柴刀在枯木上落下沉闷的声响。
柴薪堆得快齐腰了,她却没停下的意思,手臂扬起又落下,虎口震得发麻,心里那股憋闷才稍稍散了些。昨天傍晚的场景像根毒刺,扎在她心头,稍一呼吸就疼——大山扛着锄头从坡下回来,路过刘佳琪家的菜园时,那女人正踮着脚摘丝瓜,竹篮歪在臂弯里,笑声脆生生的,像山涧里的泉水,却淬着冰。
“大山哥,你看这丝瓜长得多好,晚上给你送两个去?”刘佳琪的声音带着刻意放软的娇憨,手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大山的手腕,那抹触碰轻得像蝴蝶振翅,却被秋月看得一清二楚。
大山没躲开,只是挠了挠头,嘴角带着她许久没见过的笑意:“不用麻烦,家里还有呢。”话是这么说,脚步却顿了顿,目光落在刘佳琪被汗水浸湿的额发上,喉结动了动,又补了句,“天热,别累着。”
就是这句寻常的关心,像重锤砸在秋月心上。他们结婚八年,从青涩少年夫妻到如今撑起这个家的梁柱,她跟着他在山里摸爬滚打,风里来雨里去,他何时这般温柔地叮嘱过她?去年她上山采菌子,摔破了膝盖,流着血一瘸一拐地把菌子背回家,他也只是皱着眉说“下次小心点”,连句疼不疼的问候都没有。
柴刀“咚”地砍在石头上,火星溅起,惊飞了枝头的山雀。秋月吸了吸鼻子,鼻尖泛酸,眼眶却干涩得厉害。这些日子,大山晚归的次数越来越多,身上偶尔会沾着不属于家里的胰子香,那是刘佳琪常用的茉莉味。她不是没察觉,只是不愿意戳破——这深山里的日子本就苦,她以为,只要她勤勤恳恳,守着这个家,守着他们曾经的情分,大山总会回头的。
可昨天,他不仅对刘佳琪笑了,还在她转身时,悄悄塞给了她一个红布包。秋月看得真切,那红布是她去年给大山做棉袄剩下的边角料,她一直收在抽屉里,不知何时被他拿去了。里面包着什么?是她攒了许久给他买的烟叶,还是他偷偷给刘佳琪买的城里姑娘爱用的头绳?
“秋月嫂子,这么早就砍柴啊?”
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秋月的思绪,她抬头,看见刘佳琪提着竹篮,慢悠悠地从山路上走来。今天的刘佳琪穿了件月白色的的确良衬衫,是城里时兴的款式,头发梳得光溜溜的,用一根粉色的塑料发绳扎着,衬得她本来就白皙的脸蛋更显娇俏。
秋月握紧了柴刀,指节泛白,勉强扯出一个笑:“嗯,家里柴不够用了。”
刘佳琪走到她身边,目光落在她堆得高高的柴薪上,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,嘴上却故作关切:“嫂子你也太能干了,这些活儿让大山哥干就是了,你看你,手都磨红了。”她说着,自然地拉起秋月的手,指尖的细腻与秋月掌心的粗糙形成鲜明对比。
秋月下意识地缩回手,避开了她的触碰。刘佳琪的手保养得极好,不像她,常年干农活,指腹布满老茧,还裂着几道细小的口子。
“山里的女人,哪有那么金贵。”秋月的声音有些沙哑,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刘佳琪的发绳上——那粉色的塑料绳,果然是城里货,和她上次赶集时在供销社看到的一模一样。
刘佳琪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,抬手拨了拨头发,笑道:“这发绳是大山哥昨天给我带的,他说赶集的时候看到,觉得我戴着好看。嫂子你要是喜欢,下次让大山哥也给你带一根?”
这话像一把钝刀,在秋月心上慢慢割着,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。她强忍着心口的翻涌,垂下眼睑,声音低得像蚊子哼:“不用了,我一把年纪了,戴这个不合适。”
“嫂子哪里老了,”刘佳琪凑近了些,压低声音,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,又几分挑衅,“其实大山哥心里还是念着好看的东西的,嫂子你也该好好拾掇拾掇自己,别总穿着打补丁的衣服,不然大山哥看着也心烦,你说是不是?”
秋月猛地抬起头,眼神里带着隐忍的怒火:“刘佳琪,你什么意思?”
刘佳琪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,随即又镇定下来,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:“嫂子你别多想,我就是随口说说。我和大山哥就是邻居,他照顾我这个外乡人,也是应该的。”她顿了顿,话锋一转,“对了,昨天大山哥给我送了些晒干的菌子,说是你采的,味道真好。嫂子你的手艺真不错,就是可惜了,大山哥好像不怎么爱吃菌子,倒是我,从小就喜欢。”
秋月的心彻底沉了下去。那些菌子是她上个星期冒着雨上山采的,回来晒了三天,打算留着冬天炖肉给大山补身体的。他倒好,转头就送给了刘佳琪,还特意说是她采的——他是想让刘佳琪念着他的好,还是想让她这个正牌妻子难堪?
“那菌子,是给大山补身体的。”秋月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她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,“他最近干活累,需要补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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