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秋月提着竹篮站在晒谷场的石磙旁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篮沿磨得光滑的竹条。篮子里是刚蒸好的玉米馍,还冒着淡淡的热气,可她的心思却像被山风卷走了似的,飘得老远。
方才从后山采菌回来,远远就看见刘佳琪蹲在自家院门口的石墩上,手里拿着个蓝布帕子,正低头给大山擦着额角的汗。大山站在一旁,手里还拎着刚从河里打上来的鲜鱼,嘴角噙着她许久没见过的笑意,连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时柔和了几分——那是一种她陪着大山在山里摸爬滚打十几年,都未曾拥有过的轻松惬意。
“秋月,发啥呆呢?馍该凉了。”隔壁的王婶背着半篓猪草经过,笑着喊了她一声,目光扫过她手里的篮子,又意味深长地往大山家的方向瞥了瞥,没再多说,脚步匆匆地走了。
李秋月回过神,勉强扯出个笑,低头看了看篮子里的玉米馍。这是大山以前最爱吃的,她总记得他干重活回来,能一口气吃三个,还会含糊不清地说“还是秋月做的馍香”。可现在,他恐怕更想吃刘佳琪带来的那些城里点心吧?
前几日刘佳琪来的时候,她远远见过一次,那姑娘穿着合身的碎花衬衫,头发梳得整整齐齐,说话温温柔柔的,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和这深山不一样的清爽劲儿。不像她,常年风吹日晒,手上布满了老茧,衣服也总是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,连句像样的客气话都说不出口。
她深吸了口气,压下胸口那股酸涩的闷意,提着篮子慢慢往大山家走。两家离得不远,不过百十步路,可她却觉得像走了大半个山头。院门口的石墩还在,上面似乎还留着刘佳琪坐过的痕迹,地上散落着几片鱼鳞,是刚才大山手里的鱼掉下来的。
“大山?”她站在院门口,轻轻喊了一声,声音有些干涩。
院里传来动静,大山从灶房走出来,看见是她,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,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平淡:“秋月,有事?”
“刚蒸的馍,给你拿几个。”李秋月把篮子递过去,目光下意识地往灶房里扫了一眼,空无一人,想来刘佳琪是回去了。可即便如此,灶台上摆着的那个印着小兰花的搪瓷碗,还是刺痛了她的眼睛——那不是山里能买到的东西,定然是刘佳琪带来的。
大山接过篮子,随手放在旁边的石桌上,“谢了。”他的语气客气得有些生分,像是在对一个普通邻居,而非那个陪他熬过最难日子的人。
李秋月站在原地,脚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开。她想说点什么,问问他今天打鱼顺不顺利,问问他最近山上的收成,可话到嘴边,却又咽了回去。眼前的大山,好像还是那个身材魁梧、皮肤黝黑的汉子,可眼神里的东西,却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。
“那我先回去了。”她终究还是没找到话题,转身慢慢往回走。身后没有传来大山的声音,只有灶房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,像是在敲打着她的心脏。
回到家,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。男人几年前上山采山货时摔断了腿,从此便卧病在床,家里的重担全压在她身上。以前大山总会时不时过来搭把手,挑水、劈柴、耕地,只要她开口,他从没有推辞过。那时候她以为,这份邻里间的情谊,会像山里的常青树一样,永远不会变。
可自从刘佳琪来了之后,一切都变了。
刘佳琪是邻村的,据说以前在城里打过工,后来因为家里有事才回了乡下。她和大山是在镇上的集市上认识的,那天大山去卖山货,正好遇上刘佳琪被几个小混混纠缠,是大山出手帮了她。从那以后,刘佳琪就常常来找大山,有时是送些自己做的针线活,有时是陪他一起去山里采货,两人走在一起,远远望去,倒也算得上般配。
起初李秋月并没有在意,只当是年轻人之间的正常交往。可渐渐地,她发现大山来找她帮忙的次数越来越少,就算来了,也总是心不在焉的,眼神时不时地往邻村的方向瞟。有一次她去河边洗衣裳,正好看见大山和刘佳琪坐在河边的石头上,刘佳琪手里拿着一本书,正轻声念着,大山就坐在一旁,听得十分入神,阳光洒在两人身上,画面温馨得让她不敢上前。
“咳咳……”里屋传来男人的咳嗽声,打断了李秋月的思绪。她连忙擦了擦眼角,快步走了进去。男人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,见她进来,虚弱地问道:“刚才去给大山送馍了?他……没说啥?”
李秋月摇摇头,端过床头柜上的水杯,递到男人嘴边:“没说啥,就说了声谢谢。”她没敢告诉男人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,也没敢说大山那客气又疏离的态度,怕他着急上火,加重病情。
男人喝了口水,喘了口气,低声说:“最近大山好像总跟邻村那姑娘在一起?我听说……那姑娘挺好的,就是不知道……”他的话没说完,却满眼都是担忧。他知道李秋月对大山的心思,这么多年,她一个女人家撑着这个家,大山的帮助就像她的精神支柱,若是这支柱倒了,她真不知道该怎么熬下去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