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秋月抱着小石头走出村口那棵老槐树时,露水正顺着槐树叶尖往下滴,落在她洗得发白的布鞋面上,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印子。鞋是去年冬天她自己纳的,鞋底纳了三十层布,原本是想让大山冬天上山穿,后来他说“佳琪给买了胶鞋,轻便”,这双鞋就一直压在箱底,直到今早收拾东西时,她才翻出来穿在脚上。
小石头还没睡醒,小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,呼吸均匀,嘴角还沾着昨晚没擦干净的糖渣——那是大山从刘佳琪那带来的糖块,小石头吃得开心,她却看得心头发酸。怀里的孩子沉,走了没三里地,她的胳膊就开始发酸,后腰的旧伤又隐隐作痛,每走一步,都像有根针在扎着肉。
她沿着山路边走边看,想找个能暂时落脚的地方。深山里的早晨冷得很,风刮在脸上像刀子,她把小石头往怀里紧了紧,用自己的外套裹住他的小身子。路边的野草上全是露水,沾湿了她的裤脚,冷意顺着裤管往上爬,冻得她膝盖发麻。
走了大概半个时辰,她看见前面山坳里有间破旧的土坯房,屋顶的茅草塌了一半,门框也歪了,看样子是早就没人住了。她抱着小石头走过去,推了推门,门轴“吱呀”响了一声,掉下来一层灰。屋里空荡荡的,只有一张破木桌和两把缺了腿的椅子,墙角结着蜘蛛网,地上全是干草和泥土。
“就先在这儿歇歇吧。”她轻声对怀里的小石头说,虽然知道孩子听不见。她把小石头放在破木桌上,找了些干草铺在上面,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。做完这些,她才靠在墙角坐下,揉了揉发酸的胳膊,看着窗外的山。
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,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一个个光斑。远处的山林里传来鸟叫声,还有风吹过树叶的“沙沙”声,这些声音曾经让她觉得安心,如今却让她觉得孤独——以前不管她在哪,大山总会找到她,喊她“秋月,回家吃饭了”,可现在,再也不会有人喊她了。
她想起上一章在灶屋和大山说离婚时的情景,他通红的眼睛,颤抖的肩膀,还有那句“我错了,你再给我一次机会”。那时候她心里不是不疼,毕竟是一起过了十几年的人,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?可她一想起刘佳琪搭在大山胳膊上的手,想起那件被缝补过的碎花袄,想起口袋里那张写着“紫藤花下等你”的纸条,心就像被冰水泡着,冷得发僵。
大概过了一个时辰,小石头醒了,揉着眼睛喊“娘”。李秋月赶紧走过去,把他抱起来:“石头醒啦?饿不饿?”小石头点了点头,小手抓着她的衣领:“娘,我们在哪呀?爹呢?”
李秋月的心猛地一疼,抱着儿子的手紧了紧:“我们在一个新地方,爹……爹有事,过几天就来看我们。”她不敢告诉儿子真相,怕他伤心,毕竟在小石头心里,大山是那个会给她买糖块、会背着他上山采野果的好爹。
“哦。”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,小脑袋靠在她的怀里,“娘,我想回家,家里有小熊。”那只布偶熊是刘佳琪送的,可小石头喜欢得紧,走的时候太匆忙,她没来得及带上。李秋月摸了摸儿子的头:“等过几天,娘再给你买个新的,比那个还好看。”
其实她心里知道,在这深山里,想给孩子买个布偶熊有多难。以前家里的钱都是大山管着,她很少过问,如今她身上除了几件衣服,就只有口袋里的几十块钱——那是她前几天卖鸡蛋攒下的,原本是想给小石头买双新鞋,现在却成了她们母子俩唯一的积蓄。
她抱着小石头走出土坯房,想找点水喝。屋旁边有口老井,井沿上长满了青苔,她找了根长竹竿,试探着往下探了探,能碰到水。她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搪瓷缸——这是她唯一带出来的餐具,是结婚时她娘给她的陪嫁,缸沿上有个小缺口,却是她最珍视的东西。
她用竹竿绑着搪瓷缸,慢慢往下放,打了半缸水。水很凉,带着点泥土的味道,她先喝了一口,觉得还行,才喂给小石头喝。小石头喝了几口,就不喝了,指着远处的山林喊:“娘,有鸟!”李秋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一只彩色的鸟落在树枝上,叫得很好听。
“那是野鸡。”她笑着对小石头说,“以前你爹经常去山上打野鸡,给你熬汤喝。”一提到大山,她的声音就低了下去。小石头没注意到她的情绪,接着说:“我想喝野鸡汤,娘,我们去找爹好不好?”
李秋月的眼泪差点掉下来,她赶紧别过脸,擦了擦眼睛:“石头乖,我们先在这儿住几天,等娘找到住的地方,再带你去找爹。”她知道这话是骗孩子的,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解释,他的爹,已经不要他们了。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了脚步声,还有人喊她的名字:“秋月!秋月!”李秋月心里一紧,这个声音,是大山!她赶紧抱着小石头躲到土坯房后面,屏住呼吸,不敢出声。她不想再见到大山,她怕自己一见到他,就会忍不住心软,就会忘了之前所有的委屈和痛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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