巴丹半岛的炮声,隐隐约约传到了马尼拉湾口的科雷希多岛。
这座蝌蚪形的岛屿,此刻是盟军在菲律宾最后的指挥中枢和要塞。
岛屿的地下,纵横交错的隧道和掩体深处,是麦克阿瑟的司令部。
空气混浊,依靠发电机供电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。
麦克阿瑟站在一张巨大的战情图前,地图上标注着巴丹防线一个个失守或告急的标记。
他身上的卡其布军装有些皱褶,脸色在灯光下显得苍白而疲惫,他的玉米芯烟斗拿在手里,没有点燃。
参谋长理查德·K·萨瑟兰少将快步走进来,手里拿着几份刚刚译出的电报,脸色极其难看:
“将军,金少将(巴丹前线指挥官)报告,东海岸防线多处被突破,部队损失严重,预备队已经用完。
他请求……授权撤退到最后的‘口袋’防线,或者……考虑其他选择。”
萨瑟兰的声音低沉:“其他几个方向的报告也很糟,通讯时断时续,很多部队联系不上。”
麦克阿瑟盯着地图,沉默了几秒钟:“其他选择?”
他的声音有些沙哑:“萨瑟兰,你和我都清楚,没有退路了。最后一道防线后面就是大海。”
这时通讯军官送来了一份来自华盛顿的加密电报,等级为“最高优先”。
萨瑟兰接过,迅速浏览,然后递给麦克阿瑟。
电报来自白鹰国总统罗斯福。
措辞直接而严厉,电报指出,菲律宾的战局已无可挽回,继续坚守只会导致白鹰军最高阶指挥官之一被俘,这对白鹰国的声望和士气将是沉重打击。
总统命令麦克阿瑟立即撤离菲律宾,前往澳大利亚的墨尔本。
在那里他将被任命为西南太平洋战区盟军总司令,负责重组力量,未来指挥反攻。
电报末尾强调,这是“国家利益的需要”,必须执行。
麦克阿瑟看完,将电报轻轻放在地图桌上。
他转过身背对着萨瑟兰和其他参谋军官,隧道里只有发电机的嗡嗡声和远处隐约的炮声。
“温赖特在哪里?”麦克阿瑟问,没有回头。
“在岛上指挥他的北吕宋部队残部,将军。”一位参谋回答。
麦克阿瑟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傲慢和冷硬:“叫他来~!还有,让司令部负责特种运输的军官也来。我们需要一个计划,离开这里的计划。”
温赖特中将很快赶到。
这位瘦高、留着胡须的老兵已经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。
麦克阿瑟向他传达了总统的命令,并正式任命他为驻菲律宾全部美菲部队的总司令。
麦克阿瑟看着温赖特的眼睛:
“乔纳森,我接到命令要去澳大利亚。但我不会把你们丢下不管。我会尽快带着援军和物资回来。在我回来之前,我需要你在这里,尽你所能坚持下去。”
温赖特脸色灰败,但他挺直了身体,行了个军礼:“遵命,将军~!我们会坚守到最后。”
撤离计划迅速制定。
4月11日,深夜十一点。
科雷希多岛南端一处隐蔽的小码头上,海浪轻轻拍打着木制栈桥。
四艘PT鱼雷艇已经熄火,靠着惯性滑行到栈桥边。
艇身狭长,涂着深色的伪装条纹。艇员们沉默而迅速地进行着最后的检查。
隧道出口处,一群人影走了出来。
麦克阿瑟走在最前面,他换了一身相对干净的军装,戴着他那顶镶有金线的元帅帽。
他的妻子简·麦克阿瑟、他们四岁的儿子小阿瑟、以及几名贴身幕僚跟在后面。
温赖特中将和几位留守的高级军官前来送行。
没有过多的言辞,麦克阿瑟与温赖特用力握了握手,又向其他军官点了点头。
他的目光扫过这些即将面对未知命运的面孔,最后望向北方。
巴丹半岛的方向,天际线处依然不时亮起炮火的闪光,低沉的隆隆声持续传来。
更远处是陷入黑暗的吕宋岛的轮廓,那里有马尼拉,有他曾经发誓要保卫的土地和人民。
海风吹动了他的衣角。
他抬起手,拿下一直叼在嘴里但并未点燃的玉米芯烟斗。
他转过头,对着身旁神情肃穆的参谋长萨瑟兰,也像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,更像是说给这片即将沦陷的土地听。
他的声音不高,但在寂静的码头和海浪声中异常清晰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我会回来的~!”
说完他收回目光,没有再回头,率先踏上了PT-41号鱼雷艇摇晃的甲板。
他的家人和幕僚也迅速登艇。
艇员解开缆绳,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,四艘快艇缓缓离开栈桥,调整航向,然后猛地加速,艇首昂起,划开漆黑的海面,向着南方未知的险境和未来的使命疾驰而去,很快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与波涛之中。
温赖特站在码头上,直到再也听不到引擎声。
他转身对留下的军官们说:“好了,先生们,我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。”他们沉默地走回通往地下掩体的隧道入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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