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刺破云层,驱散了连日阴雨的湿冷。江城看守所高大的灰色围墙在阳光下泛着冰冷坚硬的光泽,墙顶缠绕的电网无声地宣示着此地的肃穆与隔绝。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属于禁锢与等待的沉闷气息。
提审室内,光线被刻意调得有些昏暗。沈清雅穿着统一发放的深蓝色条纹囚服,袖口空荡,越发衬得她形销骨立。她坐在冰冷的金属审讯椅上,手腕和脚踝都被限制活动。右肩的枪伤已经过正规处理,缠着干净的纱布,但疼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,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个褪了色、即将碎裂的劣质玩偶。
然而,与这虚弱躯体形成鲜明对比的,是她那双眼睛。不再有昨日仓库里的疯狂与怨毒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浊、空洞、却又时不时闪过偏执光芒的诡异状态。她低垂着头,花白干枯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,遮住了大半张脸,嘴唇无意识地蠕动着,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。
负责主审的是一位经验丰富、面容冷峻的中年女警官,姓何。旁边坐着记录员和一位检察院提前介入的检察官。陈队靠在门边的墙上,抱着手臂,目光锐利地观察着沈清雅的状态。
“沈清雅,抬起头。”何警官声音平静,不带任何情绪。
沈清雅仿佛没听见,依旧低着头,喃喃自语:“……我的……都是我的……项链……裙子……别墅……爸妈……我的……”
何警官与检察官交换了一个眼神。从昨天被押送到看守所开始,沈清雅的精神状态就明显异常。时而沉默呆滞,时而激动嘶喊,最常重复的就是关于“身份”、“财富”、“父母”的破碎词汇,以及那句核心的“我才是真千金”。看守所的医生初步评估,她可能存在应激性精神障碍,但具体程度和是否影响刑事责任能力,还需要专业机构鉴定。
但这并不妨碍法律程序的推进。证据确凿:绑架现场勘查记录、林枫的伤情鉴定和指证、叶星辰提供的通话录音、现场突击队员的证言、以及从沈清雅身上搜出的匕首和捆绑工具。铁证如山,零口供也足以定罪。
“沈清雅,对于你于昨日清晨,在‘星辰’品牌工作室绑架设计师林枫,并以此胁迫叶星辰女士前往废弃仓库,意图实施伤害的犯罪事实,你是否承认?”何警官按程序问道。
沈清雅猛地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何警官,咧开嘴,露出一个怪异扭曲的笑容:“承认?我承认什么?我拿回我自己的东西,有什么不对?林枫?他不过是个下贱的设计师!叶星辰?她是个小偷!她偷了我的人生!她的一切都该是我的!别墅、公司、顾晏之……还有我爸妈!都该是我的!”
她的声音一开始很低,说着说着骤然拔高,变得尖厉刺耳,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前倾,被限制的金属椅脚与地面摩擦发出难听的声响。
“你爸妈?”何警官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点,但依旧保持冷静,“根据我们了解,沈国华和王秀兰是你的亲生父母。叶星辰女士是叶景淮和林婉容的亲生女儿。何来‘偷换’一说?”她这是在试探,也是在做笔录固定。
“哈哈!亲生父母?”沈清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狂笑起来,眼泪都笑了出来,但眼神却更加空洞癫狂,“他们才不是!他们是小偷!是骗子!他们偷了叶家的孩子,把我换过去……对!就是这样!所以我才是叶家的真千金!叶星辰才是那个冒牌货!她抢了我的位置!抢了我的一切!”
她语无伦次,逻辑混乱,但核心的妄想清晰得可怕——坚称自己才是叶家血脉,叶星辰是冒牌货,而沈家父母是调换婴儿的罪人。
检察官皱起了眉头。这显然是极不现实的妄想,但与叶家正在秘密调查的那桩陈年旧案,却离奇地“契合”了。当然,在法律上,沈清雅这种状态下关于身世的指认毫无证明力,反而更像是她为自己罪行开脱、诋毁被害人的疯狂臆想。
何警官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,转而问道:“你绑架林枫,是否早有预谋?作案工具(匕首、绳索)从哪里来的?有没有同伙?”
“预谋?当然!”沈清雅昂起头,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骄傲,“我想了很久!叶星辰那个贱人把我害得这么惨,我怎么能放过她?刀是以前就藏在身上的……绳子?随便买的!同伙?没有!对付她,我一个人就够了!可惜……可惜被你们坏了事!”她说到这里,又变得咬牙切齿,眼中重新燃起怨毒的火苗,但很快又熄灭,陷入喃喃自语:“就差一点……就差一点就能拿回一切了……爸妈会重新认我的……会的……”
接下来的审讯,基本在这种混乱、偏执、时而激动时而萎靡的状态中进行。沈清雅无法清晰地陈述作案细节,也无法做出有效的自我辩护,只是反复沉浸在自己是“真千金”、叶星辰是“小偷”、她要“夺回一切”的妄想世界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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