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气炎热,知了在树上扯着嗓子叫,声嘶力竭的,听着就让人心里发燥。村头的水泥路晒热热的。
柳爸爸却没闲着。天刚蒙蒙亮,他就揣着两个馒头开三轮车往镇上赶,去考驾照。每天傍晚回来,脸上的汗珠子都像断了线的珠子,顺着下巴往下淌,蓝布衬衫湿得能拧出水来,贴在背上,勾勒出紧实的脊梁骨。
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。第四天傍晚,他举着个红本本冲进院子,崭新的驾驶证在夕阳下闪着光,连封皮上的金字都亮得晃眼。“过了!全过了!”他嗓门大得像敲锣,“咱以后能开四个轮车!拉货不用雇人!”
院子里顿时像炸开了锅。张母正蹲在地上给不锈钢盆桶打包,手里的麻绳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她也顾不上捡,拍着大腿直笑:“哎哟喂,太好了!这可解决大问题了!往后拉货方便,也不用怕遇上刮风下雨了!”
柳依依赶紧从屋里端出毛巾,小跑着递过去:“爸,快擦擦汗,看这热的。”明轩和知遥像两只小麻雀,围着红本本转圈,小手伸得老长,指尖都快碰到封皮了,眼睛瞪得溜圆:“爸爸,这个小红本就是能开车的证吗?”
接下来两天,家里简直像个临时仓库。张母把装卤菜的不锈钢盆、桶挨个用碱水刷了三遍,刷得亮铮铮的,能照见人影,又用棉布蘸着清水擦了一遍,确保没一点油污,才小心翼翼地裹上旧报纸,码进蛇皮袋里,袋口用麻绳扎得严严实实,生怕路上颠散了。
柳依依则在厢房整理被褥和衣服。她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,像块豆腐,床单被罩都洗得干干净净,带着皂角的清香,仔细地塞进大行李箱。连知遥的衣服明轩的衣服,都单独用棉布袋子装着,叠得整整齐齐,生怕压出褶皱。
最让人上心的是那套没拆封的卤味厨具。沉甸甸的铸铁锅、配套的蜂窝煤炉、磨得锃亮的木质案板,还有挂肉的铁钩子、切菜的不锈钢刀,堆在墙角像座小山。柳爸爸找了块厚帆布,把这些家伙什裹了一层又一层,绳子捆了一道又一道,嘴里还不停地念叨:“这可是咱吃饭的家伙,金贵着呢,千万别磕着碰着,不然开张都没法干活。”
还有大冰柜,整套厨具早就备好的。柳依依趁着夜里没人,悄悄从背包空间里取出来,用抹布擦得锃亮,放在厢房角落,这会儿正被柳大伯和三弟柳景光抬着往院子里挪。铁壳子在泥地上蹭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响,两人憋得脸通红,脚步迈得又稳又慢。
“二哥,都打包妥当了?”柳景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,抬手指了指门口,“运输车我停在大门口了,带斗的,装这些东西正好,空间够大。”
柳爸爸往货车斗里瞅了瞅,里面铺着层厚厚的稻草,软乎乎的,能减震,满意地点点头:“妥了!先把这些家当运过去,铺子里得先支棱起来,有个模样。等那边安顿好了,我跟你再回来拉水果,正好赶上头茬葡萄熟,新鲜着呢。”
张母把最后一捆锅碗瓢盆搬出来,放在院门口的石板上,拍了拍上面的灰:“行,先把东西拉到店里,摆顺了位置,再把卫生细细扫一遍,犄角旮旯都擦到。等水果一到,立马就能开张,不耽误功夫。”
柳景光应了声“好嘞”,转身招呼着柳大伯一起搬东西。不锈钢盆桶摞在一起,“叮叮当当”响个不停,像在奏乐;蜂窝煤炉被裹在旧棉絮里,严严实实的,怕碰坏了炉眼;那套卤味厨具最沉,柳爸爸和柳大伯、柳景光再加个邻居家的小伙子,四个人抬着才勉强塞进车斗,帆布被勒得紧紧的,鼓出厨具的轮廓。
明轩和知遥也没闲着,跟在大人后面,像两只小尾巴,看见地上掉落的绳子头、碎布条,就赶紧捡起来,攥在小手里,小嘴里还奶声奶气地喊着:“慢点!小心点!别把锅碰坏了!”
不一会儿,货车斗就堆得像座小山,从车头一直堆到车尾,看着满满当当的。柳爸爸爬上车斗,仔细检查了一遍,又往空隙里塞了些旧衣物当缓冲,确保东西不会晃荡,这才跳下来,拍了拍手:“行了!都弄妥了!能走了!”
院子里的石榴树被风吹得“沙沙”响,像是在送他们上路。张母抬头看了看天,日头还没落,金灿灿的光洒在货车上,照得那些锅碗瓢盆的影子歪歪扭扭,心里却踏实得很——离好日子,又近了一步。
柳奶奶走过来,手里提着袋子,里面鼓鼓囊囊的。她往柳爸爸手里一塞:“这里头是刚煮的鸡蛋,路上饿了垫垫。到了那边好好的,缺啥少啥事就往家里打电话,别硬扛着,家里有你大哥在。家里的田地不用心”说着,眼眶就红了,抬手用袖口擦了擦眼角。
“知道了,妈。”柳爸爸握紧温热的袋子,给奶奶鞠了一躬,脊梁挺得笔直,“等依依开学,我们就回来瞧您。您在家好好保重,别总惦记果园的活计有大哥三弟柳东北和小六呢?”
他拉开货车车门,让张母带着知遥、明轩柳依依先上,自己则跟三弟柳景光挤在驾驶座。柳景光发动引擎,货车“突突突”震了几下,排气管冒出股青烟,缓缓驶离村口。柳奶奶站在大门口,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,直到变成个模糊的黑点,柳爸爸才慢慢转回头,喉咙有点发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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