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由大明 第55章 西域驼铃传喜讯 岭南薯香破困局

时间在等待与焦灼中悄然流逝。山东灾后的重建在“以工代赈”的框架下稳步推进，福缘善款司的架子也搭了起来，在厂卫的强力手腕和文官的严密监督下开始运转，为下一次可能的灾害储备着力量。陈怀瑾的心，却始终牵挂着那几支深入绝域的寻种队伍。他深知，在交通、通讯极度落后的时代，这种寻找无异于赌命，成功与否，全赖天意与执行者的坚韧。

数月后的一个黄昏，一队风尘仆仆、几乎看不出原本身份的旅人，牵着几匹同样疲惫不堪的骆驼，艰难地抵达了肃州卫（甘肃酒泉）。为首的锦衣卫小旗官赵诚，脸上布满风霜刻痕，嘴唇干裂出血，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。他颤抖着手，从贴身的、油布包裹了数层的皮囊中，小心翼翼地取出几个同样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。打开层层包裹，露出几枚沾着泥土、形状不规则的块茎，以及几穗颗粒细小、颜色驳杂的棒状物。

“找到了……陈大人画的……土豆……还有这个……有点像玉米，但不太一样……”赵诚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，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巨大的不确定。他们深入西域，语言不通，屡遭盘查，甚至遭遇马匪，损失了数名兄弟。最终在一个靠近天山、与蒙古部落杂居的回回村落里，发现了村民种植的这种地下块茎（土豆）和一种被当作饲料的粗粝谷物（可能是早期的、未驯化好的玉米或当地类似品种）。他们用随身携带的茶叶、盐巴和少量银钱，几乎是强买豪夺，才弄到了这些宝贵的“种子”和植株。

肃州卫的锦衣卫密探不敢怠慢，立刻用八百里加急，将这几枚珍贵的块茎、几穗谷物连同赵诚的详细报告，星夜送往京城！

几乎与此同时，另一路从东南沿海和南洋返回的锦衣卫小队，也带回了令人振奋的消息！他们在福建月港一个与佛郎机（葡萄牙）商人有接触的老海商家中，发现了一种攀爬的藤蔓植物。老海商称之为“番薯”，说是多年前有遇风暴漂流至吕宋的渔民带回，因其耐旱易活，块根可食，便在房前屋后种些喂猪或荒年充饥。锦衣卫如获至宝，重金购得数筐带着新鲜藤蔓和块根的“番薯”，同样以最快速度，由熟悉其习性的老海商亲自护送，走海路转运河，北上进京！

两路喜讯，几乎前后脚传到了京城！

陈府后院被紧急清空，开辟出一块专门的“试验田”。陈瑜看着眼前这几样来自万里之外的“宝贝”，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。那沾着西北风沙、形状各异的块茎，正是土豆！虽然品种原始，块茎不大，但确凿无疑！那几穗来自西域的谷物，颗粒细小干瘪，颜色发灰，与后世金黄的玉米相去甚远，但棒状结构和排列方式，依稀可见玉米的雏形！而那几筐带着湿润泥土气息、块根红皮白心或黄心的藤蔓植物，正是红薯！

“是它们！就是它们！”陈瑜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狂喜。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还带着岭南泥土芬芳的红薯，如同捧着稀世珍宝。

朱厚照闻讯，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陈府后院。他好奇地拿起一个土豆掂量着：“怀瑾兄！这土疙瘩……真能亩产几十石？还有这藤蔓下的红蛋蛋？这灰扑扑的小棒子？”他实在无法将这些其貌不扬的东西与“神物”联系起来。

“殿下！千真万确！”陈瑜斩钉截铁，“此物需因地制宜，精心培育，假以时日，必显其能！此乃天佑大明！”他立刻现场教学，指导老仆张伯和特意请来的几位有经验的老农，如何切块育苗（土豆），如何剪藤扦插（红薯），如何将那些“灰棒子”上的种子小心剥离、选种育苗（玉米），并反复强调轮作、施肥、病虫害防治等关键。小院的“试验田”里，种下了来自万里之外的第一批希望之种。

消息传到宫中，弘治帝虽未亲临，却也下旨，令皇庄辟出良田，由经验丰富的庄头，在陈瑜的指导下，同步进行更大规模的试种。同时重赏寻种归来的锦衣卫勇士，赵诚等人皆获厚赐擢升。

张伯蹲在试验田边，小心翼翼地给一株红薯藤培土，老泪无声地滑过沟壑纵横的脸颊。他不懂什么亩产几十石，但他认得饥荒。他看着这些不起眼的根茎藤蔓，仿佛看到了未来无数个像他小主人幼年时一样的孩子，不用再饿得面黄肌瘦，不用再经历陈家曾经的苦难。“老爷……夫人……少爷他……在救天下人的命啊……”他低声呢喃，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欣慰与难以言喻的骄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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