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策军初啼锋芒,两千铁血锐士在西苑大校场的硝烟泥泞中淬炼而成。点将台上,朱厚照抚摸着那面象征着胜利与忠诚的金色帅旗,少年天子的胸中激荡着前所未有的豪情与掌控的快意。这支完全由他意志塑造、跳过所有旧有权力框架诞生的新军,如同他手中新铸的绝世利刃,寒光已露,亟待开锋。
翌日朝会,奉天殿内的气氛尚未从前日工兵二部贪官的血腥清洗中完全平复,便又被一道石破天惊的旨意彻底引爆。
“朕意已决!”朱厚照的声音斩钉截铁,回荡在空旷肃穆的大殿中,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,“神策新军,乃朕亲掌之利刃,拱卫帝阙,威慑四方!其制,当革故鼎新,一扫暮气!着废卫所旧制,仿古之锐士、近世之精兵,行‘镇’、‘协’、‘标’、‘营’、‘队’、‘哨’、‘棚’新军制!” 他目光扫过下方或惊愕、或茫然的文武百官,最后落在陈瑜身上,“靖安侯陈瑜,深谙新法,擢为新军副统领,襄赞军务!”
这“新军制”的提出,虽令不少守旧官员眉头紧锁,尚在可议范围。但朱厚照接下来的话,却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冰水,瞬间让整个奉天殿炸开了锅!
“朕,朱厚照!”他霍然站起,一身明黄常服竟似也透出金戈铁马之气,手指用力点着自己的胸膛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地宣告,“自今日起,领‘镇国公’、‘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’衔!亲统神策新军!凡新军号令,皆出此衔!兵部、五军都督府,皆无权掣肘!”
“镇国公?!”
“威武大将军?!”
“陛下…陛下自封…国公?!”
死寂仅仅维持了一瞬,随即被一片无法置信的、压抑着巨大惊骇的嗡嗡议论声所取代。满朝朱紫,无论阁老尚书,还是勋贵御史,全都目瞪口呆,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绝伦的笑话!皇帝自降身份,封自己为国公、大将军?这简直是亘古未闻!滑天下之大稽!
礼部尚书毛澄,这位须发皆白、一生恪守礼教的老臣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眼前阵阵发黑。他踉跄着几乎是扑出班列,老泪纵横,声音嘶哑颤抖,带着哭腔:“陛下!陛下三思啊!天子者,九五之尊,代天牧民!岂能…岂能自封臣爵?!此乃僭越礼制,淆乱尊卑,纲常颠倒啊陛下!《周礼》有云,名不正则言不顺,言不顺则事不成!陛下此举,置祖宗法度于何地?置天下臣民之观瞻于何地?老臣…老臣泣血叩请陛下收回成命!此例一开,国将不国啊陛下!”他匍匐在地,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之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,仿佛要以这血肉之躯,撞醒“昏聩”的君王。
“毛尚书所言极是!”内阁另一位老臣蒋冕也颤巍巍出列,痛心疾首,“陛下乃真龙天子,万乘之躯!‘镇国公’、‘威武大将军’,此乃臣下之职衔!陛下以天子之尊,行武弁之事,自领臣职,此非儿戏,实乃动摇国本之祸端!史笔如铁,后世将如何评说陛下?如何评说我正德朝?陛下!万望慎之!慎之啊!” 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悲鸣,仿佛看到了煌煌大明礼乐崩坏的末日景象。
勋贵队列中,成国公朱辅、英国公张懋等人,脸色更是如同开了染坊,青白交加,精彩万分。皇帝自封国公?这简直是把他们这些世袭罔替的国公爷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!更可怕的是,那“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”的头衔,彻底绕开了五军都督府和兵部,意味着皇帝将完全绕过他们这些传统勋贵,直接掌控一支强大的、只听命于他个人的新式武力!这对他们摇摇欲坠的军中影响力,无疑是致命一击!可前车之鉴犹在眼前,崔文升、王琼血淋淋的下场让他们喉头的话生生哽住,只能憋屈地低着头,脸色铁青。
就在这满朝哗然、老臣捶胸顿足之际,新任户部左侍郎韩文,这个以精打细算、锱铢必较着称的干吏,硬着头皮出列了。他手中高举一份厚厚的奏疏,声音带着户部官员特有的哭穷腔调,试图从另一个更“务实”的角度劝阻皇帝这看似荒诞的“儿戏”:
“陛下!臣户部左侍郎韩文,昧死上言!神策新军之设,固为强军之策。然新军制所费,远超旧制!两千新军,皆配精良‘火神铳’,其铳造价几何?弹药消耗几何?新式甲胄、军服、饷银倍之,又需几何?更有天工院为其专设之器械维护、匠作所耗!更遑论陛下欲大兴土木,于西苑深处另辟新营,筑演武高台、营房、武库、匠坊…此皆需真金白银!去岁内库虽充盈,然天工院蒸汽机研造、水泥官道铺设、黄河凌汛赈灾,耗资甚巨!今国库岁入,寅吃卯粮,捉襟见肘!陛下!值此艰难之时,实不宜再耗巨资于…于…”他顿了一下,终究没敢说出“儿戏”二字,含糊道,“…于新军另起炉灶之上!恳请陛下念及天下黎民税赋之艰,暂缓新军营建,或…或削减规模,以纾国用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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