谈判地点选在农场边缘,那栋曾被雷诺伊尔作为指挥所、如今只剩半面焦黑墙壁的废墟旁。一张从坠毁的运输机残骸里扒出来的金属桌,被随意放在空地上,桌面上还残留着弹孔和干涸的血渍。
风信子公会的代表,卡内尔,早早到了。他坐在简陋的金属椅上,右腿的液压支撑架随着他细微的调整发出轻微的“嘶”声。防弹面罩遮挡了他大部分面容,只有那双透过战术目镜的眼睛,锐利而疲惫,不断扫视着周围的地平线。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战术平板上敲击,那是在黑金军校养成的、分析战场数据的习惯性动作。每一声从他那经过改造的喉部发声器里传出的、带着嘶哑杂音的呼吸,都像是在提醒他自己不堪的过去和脆弱的现状。他的搭档H,一个沉默高大的风信子正式成员,抱着能量步枪站在他身后五步远的地方,如同一个无声的监视者。
远处,扬起了由重型越野车卷起的、混杂着辐射尘的土龙。黑金国际的代表到了。
车门打开,先下来的是四名全副武装、穿着标准“清道夫”制式护甲的士兵,他们迅速占据有利位置,动作整齐划一,如同复制粘贴。然后,一个身影才优雅地迈步下车。
黑金国际的代表,黑卡蒂。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黑色制服,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,肩上披着的防尘外套一尘不染。她看起来年轻,容貌姣好,但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,只有一种打量实验样本般的冷静。她是“内部审查与清算部门”的高级执行官,以精准、冷酷和擅长心理博弈着称。
她缓步走来,甚至没有带随从进入谈判圈,只是独自一人,坐在了卡内尔对面。她的目光落在卡内尔身上,像手术刀一样,似乎能穿透那层面罩和护甲,看到他脊椎里无法取出的追踪器,以及他那布满创伤的灵魂。
“卡内尔,”黑卡蒂开口,声音平稳悦耳,却带着金属般的冰冷,“或者,我该称呼你叛徒编码 K9?真没想到,会在这里,以这种方式与你重逢。”她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、标准的笑容,那是黑金内部培训过的“谈判式微笑”。
卡内尔的喉部发声器发出一阵不稳定的杂音,才转化为嘶哑的语句:“黑卡蒂执行官……废话,不必。农场,风信子……已实际控制。”他刻意省略了敬语,语句也因为声带损伤而断断续续,但核心意思明确。
“实际控制?”黑卡蒂轻轻笑了,她从随身携带的精致金属盒里取出一支细长的电子烟,点燃,吸了一口,吐出淡淡的、带有镇定剂味道的烟雾,“根据我们的情报,以及……你脊椎里那个可爱的小东西传回的体征数据来看,你和你所在的‘风信子’,在这里的日子并不好过。雷诺伊尔的残部像鬣狗一样在周围窥伺,北镇协司的触角若隐若现,而你们……连稳定的净水供应都成问题吧?”
她的话,每一个字都像毒针,精准地刺向风信子公会,尤其是卡内尔的弱点。她甚至在暗示,她随时可以知道他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心跳,因为痛苦而微微痉挛的腿部肌腱。
卡内尔放在桌下的左手猛地握紧,指甲几乎嵌进掌心。他能感觉到身后H投来的目光更加凝重。她知道,她什么都知道。 这就是黑金的风格,他们喜欢在谈判前,就摧毁对手的心理防线。
“资源……可以获取。”卡内尔强迫自己冷静,受损的声带让他的声音更加难听,“农场的地理位置……战略价值,你们清楚。风信子愿意……分享通道权益。”
“分享?”黑卡蒂挑眉,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,“卡内尔,你曾经是我们最优秀的清道夫指挥官之一,你应该比谁都明白,黑金国际,从不‘分享’。我们只‘拥有’。”她身体微微前倾,压迫感随之而来,“我给你,以及你依附的那个小公会,一个选择。交出农场的全部控制权,所有人员接受黑金的背景审查和……‘再教育’。而你,K9,跟我们回去。或许,经过彻底的‘记忆修正’和‘忠诚度重塑’后,你还能在某个低权限岗位上,为组织的伟大事业贡献你剩余的
记忆修正!忠诚度重塑!
这两个词如同闪电,击中了卡内尔脑海中最深的恐惧。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军校,看到了模拟战中那些被他“净化”的、曾经一同训练的学员空洞的眼神;看到了电视台服务器机柜里,那个小女孩做出忠诚手势时,那双清澈却即将被抹去的眼睛。
他的呼吸骤然急促,喉部发声器发出刺耳的“嗬嗬”声。左腿的旧伤开始剧烈疼痛,几乎让他无法安坐。他几乎能感觉到,植入体残留的某种条件反射正在被激活,一种对绝对服从的、刻入骨髓的恐惧。
H在他身后轻微地咳嗽了一声,似乎在提醒他保持镇定。
卡内尔猛地吸了一口气,强制压下翻涌的情绪。他抬起带着战术目镜的眼睛,死死盯着黑卡蒂:“回去……变成……没有记忆的傀儡?像你们……处理‘不合格实验体’一样?就像北山……‘育幼中心’里那些……被当做生物电池的……孩子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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