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停了。
连续数日的冻雨仿佛耗尽了云层中所有的水分,天空呈现出一种罕见的、近乎透明的铁灰色,低垂地压在“寂静山谷”上方。寒冷并未散去,反而因为湿气开始凝结成肉眼可见的、贴着地面流动的稀薄白雾,让山谷中的景物轮廓变得更加模糊、冷硬。
但山谷入口附近一片相对平整、被紧急清理出来的砾石滩上,气氛却与这冷寂的环境截然不同。
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,即将在此交汇。
首先抵达的,是北镇协司的车队。
没有预想中的坦克轰鸣或装甲车纵队。出现在雾气中的,是一列漆成哑光深灰色、造型简洁流畅、几乎听不见引擎噪音的磁轨悬浮车队。为首是一辆线条锐利如刀、顶部装有小型相控阵雷达的指挥车,其后跟着三辆尺寸略小、但防护明显加强的护卫车,最后则是一辆体型庞大、看起来像是移动实验室或通讯中枢的方舱车。
车队以精确的编队缓缓滑入预定区域,悬浮底盘离地约十厘米,几乎不扬起尘埃。车门无声滑开,率先下来的是一队身着全黑、带有暗色鹰隼纹章作战服的士兵。他们行动迅捷而无声,迅速在外围建立警戒线,手中的武器并非寻常枪械,而是某种集成了多种瞄具和能量指示器的紧凑型步枪,眼神锐利如鹰,扫视着周围每一寸土地和风信子公会提前布置的警戒人员。
然后,指挥车的侧门完全打开。
一双锃亮的、带有金属加固鞋尖和跟部的军靴踏上了砾石地面。靴子的主人身材并不特别高大,但挺拔如松。他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、用料考究的深蓝色将官常服,肩章上是三颗将星和北镇协司的剑盾徽记,左胸挂满了各式勋章,但排列整齐,毫不杂乱。外罩一件同样质地的深灰色将官大衣,大衣下摆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摆动。
张天卿。
他看起来大约四十岁出头,面庞线条刚毅,肤色是长期野外指挥留下的古铜色。眉毛浓黑,眼神沉静如深潭,但偶尔闪过的锐光,仿佛能刺透迷雾,直视本质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——并非机械义肢,但手指关节处有明显的、类似长期高强度训练或使用特殊武器留下的厚茧和细微疤痕。他的步伐不快,但每一步都稳如磐石,带着一种久居上位、杀伐决断后沉淀下来的、无需刻意彰显的威严。
他没有立即走向预设在场地中央的简易会谈区(那里摆放着一张厚重的合金长桌和三把高背椅),而是站在原地,微微抬头,望向山谷深处风信子公会“花房”据点所在的大致方向,又瞥了一眼另一侧北旅者临时营地升起的几缕炊烟。目光平静,像是在评估,又像是在回忆。
他的随行人员——包括两名高级参谋和一名抱着加密公文箱的副官——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,如同他的影子。
几乎就在北镇协司车队就位的同时,山谷另一侧,通往“花房”地下坑道的主出口处,厚重的防爆门缓缓向两侧滑开。
没有车辆驶出。首先涌出的是一股混合着机油、电子设备、地下泥土和人体气息的暖流,与外面冰冷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。紧接着,一队人影走了出来。
为首的,自然是阿特琉斯。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、洗得发白的旧指挥官制服,外面套了一件深色的防寒斗篷,03式头盔没有戴在头上,而是单手拎着。脸上的疤痕在铁灰色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清晰。他的步伐比张天卿更随意一些,但同样稳定,眼神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合金,冰冷、务实、没有多余的情绪。
他身后跟着H,如同往常一样,无声无息,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张天卿及其护卫的每一个细节。再后面是陈默旅长(代表军事委员会)和那位在代表大会上发言的老教授(代表技术委员会)。
风信子公会这边,带着更浓厚的“从地底爬出”的务实和草根气息,与北镇协司那种高度制度化、装备精良的“正规军”气场,形成了微妙而鲜明的对比。
最后到来的,是斯劳特。
他没有从营地正门出来,而是从侧面一片怪石嶙峋的坡地后绕出,身边只跟着加拉哈德和罗伯特·基里曼。他换上了一身相对整洁的、风信子公会提供的作训服,外面罩着御寒的斗篷,腰间挂着那把普通的手枪。他的步伐很轻,但存在感却不容忽视——不是张天卿那种源自权力和力量的威严,也不是阿特琉斯那种从血火中淬炼出的冷硬,而是一种更加内敛、却仿佛承载着某种沉重“异质”的平静。当他出现时,无论是张天卿还是阿特琉斯,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。
张天卿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、近乎审视的探究。
阿特琉斯则是平静的确认。
三方首领,终于在这片被雾气笼罩的北境山谷中,正式会面。
没有多余的寒暄,没有客套的握手。三人几乎同时走向那张合金长桌,各自在预留的高背椅上落座。张天卿居中,阿特琉斯在左,斯劳特在右。随行人员则各自站在己方首领侧后方,形成三个清晰的阵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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