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沧浪 第75章 斩断情丝

苏念瑶压抑的啜泣在雨声淅沥的病房里回荡，如同受伤孤鸟的哀鸣。林寒那句直指其身份与伤疤的话语，彻底击穿了她赖以生存的伪装与心防，露出了内里那个被仇恨、无奈与恐惧折磨得千疮百孔的脆弱灵魂。

然而，真相的揭露并未带来解脱，反而将两人推入了一个更为复杂、更为凶险的境地。同情与原则，个人悲剧与党纪国法，在此刻狭路相逢，亟待一个了断。

林寒看着靠在墙上、泪流不止的苏念瑶，心中并无胜利的快意，只有沉甸甸的复杂情绪。他同情她的遭遇，理解她身负血海深仇、又被人操控利用的“情非得已”。苏明远案，他有所耳闻，那确实是楚天阔集团早期犯下的又一笔血债，一个被利用后无情抛弃的牺牲品。作为女儿，苏念瑶的复仇动机，在情感上或许有其合理性。

但是，同情不能替代原则，个人悲剧不能成为违背纪律、触碰底线的理由。苏念瑶受命前来，试图以美色、权欲诱惑乃至家人安全威胁等手段，腐蚀拉拢一名高级纪检干部，其行为本身已严重违纪，甚至可能涉嫌犯罪。她既是受害者，也是加害者手中的工具，是这场权力与贪腐余毒中，一朵扭曲而带刺的恶之花。

是念其情有可原，暗中给予警示，让其悄然退去，从此相忘于江湖？还是秉持对组织的绝对忠诚，依照程序，将其问题立即上报，彻底查清她背后真正的操控者，哪怕这会将她推向更深的深渊？

林寒的内心经历着短暂的激烈斗争。前者，似乎更近人情，或许能保全这个已然不幸的女子，但可能留下隐患，放走了她背后的黑手，更是对自身职责的亵渎。后者，符合纪律，能顺藤摸瓜，但对于苏念瑶而言，结局恐怕……

他的目光扫过床上那张泛黄的父女合影，苏念瑶曾经灿烂无邪的笑容与她此刻的绝望痛苦形成刺眼的对比。最终，他深吸一口气，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如铁。个人的同情，不能凌驾于组织的纪律和对更大真相的追寻之上。

林寒没有立刻呼叫警卫，也没有出言安慰。他平静地，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，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
“苏念瑶，或者，苏明远的女儿。”他的声音不高，却在雨声中清晰可辨，“你的眼泪，洗刷不掉你已经犯下和试图犯下的错误。你父亲的冤屈，值得同情，但这绝不是你走向歧路、助纣为虐的借口。”

苏念瑶抬起泪眼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，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一丝怨毒。

“你现在有两个选择。”林寒无视她的目光，继续冷静地说道，“第一，继续为你背后那些人卖命，用你的小聪明和……身体，完成他们交给你的任务。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，这是死路。不仅你父亲的冤屈永无昭雪之日，你本人也必将沦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，结局不会比你父亲更好。”

他顿了顿，目光如炬地盯着她：“第二，迷途知返，主动交代一切。交代是谁指使你来的，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，你与他们之间是如何联系的，你掌握了他们哪些情况。把你所知、所历，原原本本，毫无保留地向组织坦白。”

苏念瑶身体一颤，嘴唇翕动，想说什么，却被林寒抬手制止。

“不要跟我谈条件，也不要心存侥幸。”林寒的语气斩钉截铁，“这是你唯一的，也是最后的救赎之路。只有彻底坦白，配合组织查清你背后的势力，你才能为你父亲正名，才能真正摆脱他们的控制，为你自己……争取一个相对能够面对的将来。除此之外，别无他路。”

这番话，如同重锤，敲打在苏念瑶的心上。她明白，林寒给出的，是一条看似绝情、实则可能是唯一生路的抉择。继续顽抗，只有毁灭；坦白，虽前路未卜，但至少有一线生机，一丝为父亲讨回公道的可能。

苏念瑶瘫软在地，泪水更加汹涌，但这一次，不再是单纯的绝望，而是掺杂了巨大的恐惧、挣扎与……一时如释重负？长久以来，她戴着面具生活，周旋于各色人物之间，内心早已不堪重负。林寒的揭穿和给出的冷酷选项，虽然残忍，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，划开了她早已化脓的伤口，逼迫她直面血淋淋的现实。

“他们……他们控制了我妈妈……”她终于崩溃，断断续续地开始诉说，“说我如果不听话，就让她……让她像我爸爸一样‘意外’去世……我没办法……我真的没办法……”

她开始交代那个真正控制她的、隐藏在更深处的“先生”（并非楚天阔，而是楚天阔倒台后，急于寻找新的“保护伞”或“代言人”的残余势力联盟代表）。她交代了如何被选中，如何被训练，如何被授意接近林寒，以及对方许诺的种种好处和威胁的具体内容。

她的供述，虽然杂乱，却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线索，指向了一个更为隐秘、正在试图重新整合并寻找出路的地下利益集团。这个集团，如同百足之虫，死而不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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