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星的眼睛是黑的,沈无惑没有停下。
她背着阿星往前走。脚下的地面在动。一条暗红的线从树根的裂缝里伸出来,一直通向前面。她知道这不对劲,有人想引她过来,也想让她出错。
但她现在没时间多想。
井就在前面。
古井塌了一半,边上堆着石头和枯藤,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。可她一靠近,包里的罗盘突然变重,指针不动了。她摸了下包角,铜钱有点烫。
“到了。”她说,“你们别乱动。”
阿阴站在她身后,离井口有三步远。她手里抓着一朵干花,手指发白。左脸的胎记微微发亮,像是被什么唤醒了。
沈无惑把阿星轻轻放在一块平石上,顺手把他右耳的银环扶正。这小子命硬,中了阴刃还能活着,就是醒来后肯定又要问她:“师父,算命能买电动车吗?”
她看向井口。
井壁上有字。
是血写的。
“强占民女者死”七个字还在墙上,颜色比之前更深。下面多了新一行字:“沈无惑今日必亡”,正在一滴一滴地渗血,像刚划破的伤口。
阿阴忽然抖了一下。
“我……我记得这个味道。”她声音很小,“那天我穿的是蓝布裙,他们把我推进井里的时候,底下已经有人了。”
沈无惑没回头。“你现在看到的不是真的,是陷阱。有人用你的恨打开了这口井。”
阿阴不说话,但往前飘了半步。
她的手碰到井壁。
井突然震动起来。
血字亮了,井水从底下涌上来,哗的一声冲出井口。蒸汽升起,里面出现一幅画面:民国时的院子,台阶上站着一个穿长衫的男人,手里拿着烟斗。他笑着对旁边的女人说:“你说她要是掉下去,是不是就没人知道了?”
女人没说话,往后退。
一只手伸出来,把她推了下去。
她摔进井里,咬破手指,在墙上写下那句话。最后一笔还没写完,水就淹过了她的头。
画面消失了。
阿阴跪在井边,身子发抖。她手里的花掉在地上,花瓣裂开。
“原来我不是为了报仇才留在这儿的。”她说,“我是被炼进去的。这口井,是阵眼。”
沈无惑蹲下来,看着她。“所以你一直帮我?因为你早就不是普通的鬼了。”
阿阴点头。“他们用我的恨养鬼,也用我的怨镇住阵。只要有人为我出头,阵就会松一点。”
“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,不怕遭反噬?”
“我不怕。”阿阴抬头,“你要是死了,这局就永远破不了。”
沈无惑站起身,从黄布包里抽出铜钱剑。七枚铜钱串成的短剑,剑尖沾了朱砂。她咬破手指,在剑上画了个符。
“那你撑住。”她说,“我要刺它一剑。”
话一说完,她把剑插进血字中间。
轰!
井水炸开,地面猛颤。黑色的水柱冲天而起,落下时全是黑的。井底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,还有女人的哭声。她盯着井口,看见底下裂开一道缝,露出七块玉佩。
排成北斗的样子。
六块是灰的,一块发红光。
她认得那块红的。
三年前钱百通第一次养鬼失败,就是因为这块玉太凶,压不住。后来听说他把玉封进了井底,没人敢碰。
她跳下井。
脚刚落地,一股力量缠住她的脚踝。她甩出三枚铜钱钉进地里,立刻稳住了身子。她一步步走向那排玉佩,眼睛盯着红光那块。
越靠近,越烫。
她伸手去拿。
“不要!”
阿阴大喊。
下一秒,她冲了下来,一掌拍碎那块红玉。
啪!
玉碎了。
黑烟喷出,里面传出一声惨叫,像女人临死时的最后一口气。沈无惑迅速后退,一把拉起阿阴。
“你疯了?”她问。
“那是假的。”阿阴喘着气,“真正的主玉不会在这里。这是诱饵,等你来拿。只要你动手,阵就启动了。”
沈无惑低头看地上的碎片。
果然,里面没有魂核,只有一团焦黑的东西,像烧过的纸。
她冷笑:“还挺会耍心机。”
这时,空中传来一个声音。
“沈小姐,你拿走的只是假货。”
是钱百通的声音,从四面八方传来。
“我知道你会来。我也知道你聪明。但你有个毛病——你总想救所有人。”
沈无惑抬头。
井口上方的树林里,一片红色团扇轻轻飘过。
扇子一转,井壁另一侧的裂缝里飞出一块完整的玉佩。
团扇轻扇,玉佩落进扇中。
红姑站在树梢上,旗袍被风吹起。她没说话,合上扇子夹在腋下,转身走了。
脚步很轻,很快没了。
沈无惑站在井底,抬头看天空。
她明白了。
这不是追逃。
是她一步步走进别人设的局。
对方根本不在乎她能不能拿到玉。他们要的是她带阿阴回来,要的是阿阴的恨爆发,要的是这口井重新开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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