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师父。”听到那端传来熟悉沉稳的声音,我立刻将昨夜刘哥所述,尽可能清晰、不加修饰地复述了一遍——午夜的机房、失灵的锁具、断裂的楼梯、尘封的血迹、狂暴的撞门声、刺耳的抓挠,还有那非人的咆哮与幽绿的眼睛。
电话那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,静得只能听到电流微弱的嘶嘶声,仿佛师父正透过无形的线缆,审视着那片被诅咒之地的每一寸细节。良久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凝重:“具有如此清晰物理干涉能力的……绝非寻常阴魂散魄。或是被极凶戾的阴气所操控、发生异变的动物;抑或……是已成精怪的本体。这类精怪本体,往往远超同类体型,力大凶猛,狡诈异常,亦在情理之中。总之,僵尸之说,过于虚无缥缈,为师行走至今,未曾亲见,典籍所载亦多讹传,可暂且排除。”
“师父,此类事件,是否极难应对?”我追问,手心微微沁出汗意。
“棘手,但非无解。”师父语调平稳,却字字千钧,“精怪本体强横,非单纯符箓法术可竟全功。需得魂体双制——法术禁锢其邪灵精魄,物理斩灭其血肉躯壳,双管齐下,方能彻底根除。你若决意插手此事,首要之务,便是通灵彻查其根源孽债,明晰因果,方可对症下药。稍后我会上禀清虚祖师,陈明情由。今夜子时,你净心涤虑,上坛禀告,恭请祖师法旨,切勿怠慢。”
听闻师父已有安排,甚至需惊动清虚祖师,我心下稍安,又似压上了更重的石头。挂了电话,整个下午如同梦游,屏幕上的字符扭曲跳跃,难以捕捉。下班之后,立刻驱车返回郊外小院。
暮色四合,小院再次被温暖的灯光和饭菜香气包裹。桌上菜肴比昨夜更显丰盛,显然虚乙又露了几手。他们三人正等我回来,眼神里都带着探询。
“先不忙吃,”我摆摆手,压下胃里的空鸣,“咱们即刻准备,上坛通灵,先把那地方的底细摸清。”
气氛瞬间肃穆起来。向刘哥问明了他的生辰八字与机房精确地址,引着涛哥和刘哥二人进入静室。虚乙早已备好香烛符水,神色是罕见的郑重。净手、焚香、诵净坛咒……流程一丝不苟。
随着咒语最后一个音节落下,周遭景象如水波般荡漾、溶解、重构。一股阴冷彻骨、带着陈腐灰尘和铁锈腥气的风猛地灌入口鼻,呛得人几乎窒息。
我们已置身于一个极其空旷的院落。
天空是一种污浊的、毫无生气的灰黄色,像是被无形的帷幔死死罩住,透不下半点天光,却又诡异地能让人看清一切。没有太阳,没有月亮,没有星辰,只有一片死寂的、压抑的昏沉。
脚下是干裂的水泥地,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丛枯黄扭曲的野草,叶片蜷缩,透着死气。正前方,几栋苏式风格的旧楼如同巨大的、沉默的墓碑,矗立在昏黄的天幕下。墙体是斑驳的暗红色,大片墙皮剥落,露出里面灰黑的水泥砖块,如同溃烂的伤口。窗户大多破损,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只只被挖去眼珠的眼眶,冷漠地凝视着不速之客。许多窗户上还残留着破碎的玻璃碴子,像獠牙般参差不齐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——浓重的灰尘味、若有若无的臭氧味、某种动物巢穴的腥臊气,还有一种更深的、像是铁锈和……陈旧血迹混合在一起的、令人作呕的甜腥气。绝对的寂静里,却仿佛有无数细碎的、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耳边萦绕,像是有人在低语,又像是爪尖划过水泥地,仔细去听,却又什么都捕捉不到,只剩下一片死寂,压得人耳膜嗡嗡作响。
“就…就是这里!”刘哥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,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那几栋楼,“一模一样!我…我人还在北京…这就…这就回来了?”巨大的恐惧和眼前的超现实景象冲击着他,让他脸色惨白如纸,几乎站立不稳。
涛哥也瞪大了眼睛,艰难地吞咽着口水,努力想从这阴森恐怖的景象中找出几分少年时的记忆痕迹,声音干涩:“妈了个巴子的…这…这真是我母校?怎么…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…”
就在这时!
正对面那栋楼,二楼,从左数第三个窗口——223教室的窗口后!毫无征兆地,猛地亮起两团幽绿的光芒!
那绝非任何已知光源!绿得粘稠、阴毒、冰冷!如同墓地里飘荡的鬼火,却又凝聚着实质般的恶意!它们死死地、一眨不眨地钉在我们四人身上!隔着昏黄的光线和遥远的距离,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中蕴含的暴戾、贪婪与纯粹的邪性!
几乎同时,眼角的余光瞥见院落边缘那高大的、墙皮剥落的围墙根下!几道模糊扭曲的、半透明的灰白色影子紧贴着墙角,如同潮湿墙壁上渗出的霉斑,缓慢地蠕动、变形,没有五官,只有人形的轮廓,散发出绝望和冰冷的寒意!是地缚灵!被束缚于此地的可怜虫!
而教学楼更深处,那些破碎窗口后的浓重阴影里,仿佛有更多的东西被惊动了!一道道速度极快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无声地穿梭、闪动!带起一阵阵阴冷的风,刮过枯草,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摩擦声。看不清具体形态,只能感受到那种被无数双眼睛窥视、被当成猎物锁定的毛骨悚然!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