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春天金贵,像上好的龙井,刚品出点鲜灵的味儿,倏忽就淡了。风是暖的,阳光是透亮的,懒洋洋铺满小院,晒得人骨头缝都酥软。最妙是没蚊虫聒噪,我和虚乙一人一张藤椅,守着红泥小炉,看铁壶嘴里喷出的白汽袅袅婷婷,混着茶香在光柱里跳舞。
“这日子,给个神仙都不换呐。”虚乙眯着眼,嘬了口滚烫的茶,烫得直吐舌头。
话音还没落地,院门上的老铜铃就“叮铃哐啷”响了起来,带着点乡间特有的粗犷劲儿。
我起身拉开门闩,门外站着王叔。村支书王叔一件藏蓝色的衬衫,黑色的休闲裤,黝黑的脸上笑出深深的褶子,像秋收后晒裂的核桃壳。
“哟,王叔!快进来,刚沏的茶!”我赶紧把人往里让。
虚乙也麻溜儿起身,拎起炉子上的壶就给王叔面前的空杯满上,热气腾腾:“王叔,今儿是继续‘煮酒论英雄’,还是单纯来蹭我们哥俩的好茶?”
王叔抬手就朝虚乙后脑勺虚拍了一下,笑骂:“小兔崽子,少贫!今儿酒有人管,管够!就怕你到时候又得找地儿换裤子!” 他自个儿先乐了,显然对上次虚乙被王叔喝多后“水漫金山”的事情念念不忘。
虚乙脸皮一红,梗着脖子:“叔!说好了那事儿烂肚子里!我还得在咱村里混呢!”
“哈哈,行行行,烂肚子里!”王叔笑着坐下,端起茶杯吹了吹气,“说正事儿。这两天你俩没啥要紧活儿绊着吧?”
“没呢,就猫着晒太阳等春深。”我答道。
“那就好。”王叔放下杯子,神色正经了些,“我有个老伙计,铁磁!我俩在市里的学习培训会上认识的,认识很多年了,姓李,李大友,是京郊某村的村支书。那地方,你们知道吧?”
“嚯!”虚乙眼睛瞬间亮了,“那鼎鼎大名的旅游古村啊!青砖黛瓦,小桥流水,听说风景极其美丽!王叔,您人脉够广的啊!”
王叔得意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:“那是!当年一块儿在党校培训,睡上下铺的交情!这不,前阵子碰头喝酒,他愁得不行。他们村啊,最近不太平,闹邪性!” 他压低声音,带着点神秘,“游客断断续续反映好几年了,说夜里看见不干净的。本来也没太当回事,可就在半个月前,出大事了!他们村一个巡夜的,叫张有财的,夜里在地主大院撞了邪,当场吓晕过去,送医院一查,好家伙,精神都失常了!现在还搁家里养着呢,人时明白时糊涂的。眼瞅着旅游旺季就要到了,这要是再出点岔子,招牌可就砸了!”
他顿了顿,看着我俩:“我一听,这不撞咱专业上了吗?就把你俩之前帮咱村后山‘平事儿’的本事跟他显摆了一通。老李一听,眼珠子都放光,说啥也要请你们过去看看。要是能成,趁着现在游客少,赶紧把那‘东西’请走!事儿办得干净点,别影响人家营生。”
我放下茶杯:“王叔您开口了,又是积德的事,我俩义不容辞。放心,规矩我们懂,绝不外传。”
虚乙的关注点永远清奇:“王叔,那村富得流油,酒水管够吧?茅台还是二锅头?”
王叔哈哈大笑,又拍了下虚乙的脑袋:“管够!老李说了,他亲自陪你喝!你小子多带条裤子是真的!” 他掏出手机,拨了个号,嗓门洪亮,“喂,老李!人我给你请动了!俩大侄子,本事硬着呢!…对,这就出发!…好嘞,村口等你!”
挂了电话,王叔大手一挥:“走着!老李在家备好酒菜了!”
我和虚乙对视一眼,立刻起身。家伙什儿是现成的,法剑、香炉、朱砂符纸、装着法印的金丝楠木匣子,还有一捆特制的“金元宝”,一股脑儿塞进越野车的后备箱。车轮碾过村道,扬起些微尘土,朝着京郊那藏在大山褶皱里的百年古村驶去。
山路蜿蜒,越往里走,景致越是不同。城市的喧嚣被层层叠叠的翠绿屏障过滤得干干净净。路旁的山桃花开得正野,粉白一片,像给山峦披了件轻纱。空气清冽甘甜,深吸一口,五脏六腑都透着爽利。约莫两个钟头,车子驶入一片豁然开朗的山间谷地。
古村,到了。
村口一棵需数人合抱的巨槐,枝干虬劲如龙,新发的嫩叶在阳光下透亮。树下立着块古朴的青石碑,刻着“古韵流芳”四个遒劲大字。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穿村而过,水声潺潺,几架古朴的水车慢悠悠转着,水花飞溅,映出细碎的彩虹。溪边是青石板铺就的巷道,两侧民居皆是青砖灰瓦,飞檐翘角,斑驳的墙壁诉说着时光。几个穿着碎花布衫的妇人蹲在溪边石阶上浣洗衣物,棒槌敲打的“梆梆”声清脆而有节奏。孩童追逐嬉闹着跑过石桥,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。炊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袅袅升起,带着柴火和饭菜的香气,与山间的薄雾交织在一起。
“真他娘的是个神仙地界!”虚乙扒着车窗,眼睛都不够看了,“王叔,您那老伙计守着这聚宝盆,不得天天乐开花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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