丑时三刻,月隐星沉,正是夜最深、人最乏的时候。“鬼愁屿”铁锚湾内,一片死寂般的压抑。唯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,和船舷摩擦码头的轻微吱呀声,衬托着这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“海蛇号”、“潜蛟号”两艘三桅大船如同两头蛰伏的巨兽,黑黢黢的船身吃水极深,帆索早已理顺,只待升帆。周围环绕着十余条大小不一的快艇、哨船,如同狼群拱卫着头狼。码头栈桥上,人影幢幢,却无半点灯火,只有压低到极致的催促和铁器、木箱碰撞的闷响。
石堡最高处的露台上,“海先生”一身黑色劲装,未戴斗笠,灰白的头发在海风中狂乱飞舞。他面无表情地俯瞰着港口,那双惯常隐在阴影中的眼睛,此刻在微弱的天光下,竟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决绝的冷光。
“都上船了?”
“回先生,能带走的金银细软、贵重火器、图纸账册,已分装完毕。工匠、眷属及必要水手也已登船。其余……皆已按您吩咐处置。”“夜枭”垂首禀报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他所说的“处置”,意味着那些带不走又可能泄露秘密的剩余物资、部分笨重设施,以及少数被认定“不可靠”或“无价值”的人员,此刻恐怕已永远沉默在岛上的某些角落或海底。
“很好。”“海先生”声音平淡,“传令各船,以‘海蛇号’灯火为号,灯火三明三灭后,即刻起锚升帆,全速冲向东水道!出‘**礁’后,按丙字预案分散航行,三日后于‘鬼哭礁’东南五十里处汇合!”
“是!”
命令迅速传下。码头上最后的忙碌停止,所有人都屏息凝神,望向“海蛇号”主桅上那盏唯一被允许点亮的、罩着厚厚黑布的指挥灯。
海上,“海隼号”了望塔内,观墨和几名经验最老道的水手,眼睛几乎贴在千里镜上,死死盯着“鬼愁屿”方向。虽然距离和夜色阻碍了视线,但那港口方向不同寻常的死寂,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,让他们预感到对方要有大动作。
“公子推断就在黎明前,看来没错。”观墨低语,“传令,各船火炮备弹,水手就位,帆索半松,随时准备追击!但记住,沈公子有令,首重拦截,次求歼敌,尽量避免接舷近战,以防对方狗急跳墙,毁船或挟持人质!”
命令在沉睡的船队中无声传递,训练有素的水师官兵迅速进入战斗位置,黑暗中只闻甲板上轻微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。
突然,“鬼愁屿”方向,一点微弱的光芒在“海蛇号”主桅顶端亮起,明灭三次,间隔规律,随即再次熄灭!
“他们要跑!”观墨低喝。
几乎是同时,“鬼愁屿”东侧原本黑暗的海面上,骤然亮起数十点灯火!伴随着沉闷的铰链声和帆布抖动的哗啦巨响,两艘大船和十余条快艇如同挣脱束缚的猛兽,猛地加速,船头犁开黑色的海水,向着东方那片被雾气笼罩的“**礁”水域冲去!为了速度,他们甚至没有完全升起所有船帆,显然是打算利用对水道的熟悉,冒险高速穿越!
“目标东向!全帆!追!”观墨一声令下,“海隼号”一马当先,满帆疾驰,另外几艘水师战船紧随其后,如同离弦之箭,射向逃亡的船队。他们故意拉开一点距离,形成追击压迫之势,并不急于立刻贴近接战。
追逐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海面上展开。前方,“鬼愁屿”船队仗着熟悉地形和亡命之心,速度极快,很快便接近了“**礁”边缘那片翻涌着诡异白雾的水域。后方,水师战船穷追不舍,不断缩短距离。
眼看“海蛇号”的船尾就要没入浓雾,“海先生”站在尾楼,回头望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追兵,嘴角竟扯出一丝狞笑。他突然对身边掌舵的心腹厉声道:“左满舵!转向东南偏南!放烟罐!命令‘潜蛟号’和快艇,按丁字预案,分头吸引追兵!”
“左满舵?先生,东南偏南不是预设的东水道啊!那边礁石更密!”舵手惊愕。
“执行命令!”“海先生”厉喝。
“海蛇号”庞大的船身在高速中猛地向左倾斜,硬生生改变了航向,不再冲向看似安全的东侧雾区,而是折向东南,扑向另一片更加险恶、暗礁若隐若现的水域!与此同时,船上抛出数个密封的陶罐,落入海中碎裂,冒出大量浓密刺鼻的黑黄色烟雾,迅速在海面上弥漫开来,遮挡视线。
“潜蛟号”和部分快艇则依令,继续向东或转向其他方向,做出分散突围的假象。
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,让后方追击的观墨和水师官兵措手不及!
“他们转向了!东南方向!有烟雾!”了望哨急报。
“东南?”观墨看向海图,那里标记着更多的暗礁和更复杂的水流,“他想干什么?自寻死路?还是……另有通道?”
浓烟阻碍了视线,加上黎明前的黑暗和开始弥漫的晨雾,海面上顿时一片混乱。分头追击的水师船只不得不减速,小心规避可能存在的暗礁,同时还要分辨哪个才是真正的主要目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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