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巡检密信中附来的那枚绢布碎片,成了沈墨面前最关键的谜题。巴掌大小,边缘焦黑卷曲,似是匆忙间从什么物件上撕下焚毁未遂。质地是上好的杭绢,染着深靛蓝色,那奇异的船锚与波浪复合纹样,用银线掺着少许金丝绣成,在日光下流转着暗沉的光泽。
沈墨将碎片平铺在桌案上,赵虎与观墨屏息凝神守在两侧。他取来清水、棉签、以及让赵虎特意寻来的、浓度极低的皂角碱液和一小块吸水的宣纸。
“公子,这是要?”观墨不解。
“这纹样不简单,不仅是标识,可能藏着信息。”沈墨头也不抬,用棉签蘸取清水,极轻柔地擦拭纹样边缘,“船锚象征稳固、水运,波浪代表江河湖海。两者复合,通常寓意‘掌控水运’。但你们看,这波浪的线条,并非随意勾勒。”
他指着纹样:“波浪的弧度、起伏的间距,仔细看,有微妙的规律。而且,银线绣法和金丝的穿插点……似乎有讲究。”
沈墨将沾湿的宣纸小心覆在纹样上,轻轻按压,然后揭开。宣纸上留下了模糊但大致完整的纹样轮廓。他拿起另一支干净的笔,蘸取微量皂角碱液,在宣纸轮廓的某些特定线条和交叉点上轻轻点过。
神奇的一幕出现了!被皂角碱液点过的地方,原本只是深色的水渍痕迹,竟然隐隐泛起了极其淡薄的、与其他地方略有区别的褐色!
“果然!”沈墨眼中闪过一道锐芒,“这纹样用了两种不同的绣线!银线是主体,但关键位置用了另一种经过特殊药水浸泡过的丝线,正常光线下与银线无异,但在遇到弱碱性液体时,会显现出极细微的颜色变化!”
赵虎和观墨看得目瞪口呆,这种匪夷所思的防伪和加密手段,他们闻所未闻!
“这……这是如何看出的?”观墨惊叹。
“绣工刻意在波浪纹的第三、第七个波峰,以及船锚的锚尖与锚杆连接处,做了不易察觉的加针和特殊捻线手法。这些地方,正是药水丝线所在。”沈墨解释着,目光却紧紧盯着宣纸上那几处泛褐的斑点。
他取来尺规,以斑点位置为参照,在另一张干净的纸上快速勾勒、连线、标注。渐渐地,一个由点与线构成的、更加抽象的图案浮现出来,看起来……像是一幅简略的地图,或者某个建筑的平面示意图!而在图案中心偏下的位置,一个用特殊符号标记的点格外醒目。
“这恐怕是‘船锚’组织某个重要据点的位置图,或者是一个核心仓库的布局!”沈墨声音带着一丝兴奋,“虽然缺少参照地名,但结合波浪纹的暗示,这个据点必然在重要的水运节点附近。而且,等级极高,以至于需要用这种方式隐藏在图腾内部传递!”
仅凭一小片残绢,就破解出如此重要的隐藏信息,这手段让赵虎二人对沈墨的敬畏更深了一层
“暗礁”刺客交代的城西铁匠铺“李记”,成了下一个目标。为避免打草惊蛇,沈墨没有动用官府力量,而是让观墨精选了五名身手最好的兄弟,扮作寻衅滋事的泼皮,在午后铁匠铺生意最清淡时,突然闯入。
“李铁匠呢?滚出来!前日打的锄头才用就卷了刃,赔钱!”观墨扮演的泼皮头子演技精湛,一把将一把破锄头摔在砧板上,哐当作响。
铺子里只有一个年轻学徒,吓得结结巴巴。趁着他被观墨等人缠住吵闹,另外两人迅速闪入后院。柴房果然有异,门锁是新的,地面有近期多人踩踏的痕迹。撬开门锁,里面除了些干柴,墙角一堆破麻袋下,赫然藏着几个水囊、一些干粮、两套替换的粗布衣服,以及——一个用油布包着的扁长木盒!
木盒没有锁,打开一看,里面是几张江南方言区的地图(落霞镇周边被重点标注)、一小袋碎银子、几枚不同式样的铜钱(似有讲究),还有一块半个巴掌大小、黑沉沉的铁牌,入手冰凉沉重,一面光滑,另一面阴刻着一个狰狞的鬼头图案,鬼头口中叼着一枚小小的船锚!
鬼头叼船锚!
这与绢布上相对“文雅”的船锚波浪纹截然不同,充满了血腥与肃杀的意味!
“‘暗礁’的身份牌?”观墨立刻判断,将东西全部收好,迅速撤离。从闯入到得手撤离,前后不到一盏茶时间,那学徒甚至没反应过来。
铁匠铺的收获与绢布破解的信息被放在一起分析。
鬼头铁牌,印证了“暗礁”作为“船锚”暴力执行机构的性质。那些地图和特殊铜钱,正在进一步研判。
而绢布隐藏的简图,经过沈墨反复比对附近州县的水系图和城镇图,结合“水运节点”的提示,范围逐渐缩小到三个可能区域:一是太湖畔的苏州府吴江县,二是长江与运河交汇的镇江府丹徒县,三是钱塘江畔的杭州府仁和县。
就在沈墨等人深入研究、试图确定最终目标时,一个意想不到的“警告”悄然而至。
第二日清晨,客栈伙计在打扫沈墨房间外的走廊时,在门缝下发现了一张对折的纸条。纸条上没有任何字迹,只画着一个简单的图案:一个圆圈,里面点了一个点。而在图案下方,用血迹(经查验是鸡血)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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