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伏头天,日头毒得像要把柏油路烤化,葆仁堂的门帘却挂得严实,门楣上悬着的“清凉”木牌被晒得发烫。陈砚之刚把最后一味药包进纸包,就听见林薇在里屋喊:“陈哥,李奶奶来了,说后背的疹子又痒得钻心!”
掀帘进来的李奶奶拄着拐杖,后背的棉布衫被抓得皱巴巴,一坐下就直咧嘴:“小陈大夫,你给我看看,这疹子比去年还凶,夜里抓得皮都破了,药膏抹了也不管用。”
陈砚之示意她解开后襟,只见后背布满了成片的红疹子,有些地方结了血痂,边缘还泛着水疱。他指尖轻轻按了按疹子周围的皮肤,抬头问:“奶奶,今年是不是吃了不少荔枝?”
“哎哟你咋知道!”李奶奶拍着大腿,“前阵子邻居送了一筐,甜得很,我天天吃十来个,不吃就馋得慌。”
“这就对了,”陈砚之缩回手,拿起脉枕,“您这是湿热下注,加着点血热。荔枝是热性的,吃多了就像往火上添柴,疹子能不厉害吗?”他三根手指搭在李奶奶腕上,沉吟片刻,“脉滑数,舌红苔黄腻,跟我猜的一样。”
林薇已经端来一盆温水,手里拿着块软毛巾:“奶奶,先擦擦背,我给您换种药膏。”她轻轻擦去李奶奶背上的皮屑,边擦边说,“您去年那药膏是治风寒疹的,今年这是湿热疹,用错了反而堵得更厉害。”
“那咋办啊?”李奶奶急得直眨眼,“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。”
陈砚之已经在写药方,笔尖在纸上沙沙响:“我给您开个清热利湿的方子,龙胆草、黄芩、栀子,这三味是清肝胆湿热的;再加茯苓、泽泻,把湿气往下引,从尿里排出去。您先抓五副,每天一副,水煎两次,混在一起分早晚喝。”他把药方递过去,“记得,煎药时加三枚大枣,中和一下药的苦味,别放糖,甜食也得停了。”
“那外头上啥药啊?”李奶奶最急这个,“夜里痒得实在熬不住。”
林薇从药柜下层拖出个青瓷罐,揭开盖子,一股清凉的薄荷香漫开来:“这是新熬的紫草膏,我加了青黛和冰片,您看,颜色是青绿色的,比去年的红药膏凉性大。”她用竹片挑出一点,抹在李奶奶后背的疹子上,“您试试,是不是凉丝丝的?这药膏能清热止痒,还能收水疱,比抓管用多了。”
“哎!舒服!”李奶奶直吸气,“比刚才轻快多了!小林姑娘这手艺,跟你爷爷当年一个样!”
正说着,门帘又被推开,一股热气卷着汗味涌进来。“陈大夫,林姑娘,救个急!”进来的是快递员小王,抱着个冰袋捂在膝盖上,裤管卷到大腿,膝盖又红又肿,“刚才送件时摔了一跤,膝盖磕在台阶上,现在动都动不了。”
陈砚之上前扶他坐下,轻轻挪开冰袋,见膝盖内侧肿起个包,皮肤下隐隐有青紫色的瘀斑。“能弯腿不?”他扶着小王的脚踝试了试,小王疼得“嘶”了一声。“骨头没事,是皮下血肿,有点韧带挫伤。”
林薇已经从里屋拿出个黑陶钵,里面装着褐色的药膏,正用勺子往纱布上抹:“这是活血散瘀膏,我加了三七和血竭,比普通红花油劲儿大。”她把药膏往小王膝盖上一贴,用绷带缠紧,“刚摔不能马上用这个,您已经冰敷半小时了,正好用上。这药膏能把瘀血化开,明天就能消点肿。”
“用不用吃点药?”小王龇牙咧嘴地问,“我下午还得送件呢。”
“给你开点跌打丸,”陈砚之边写方子边说,“中成药,方便携带,按说明吃就行。记住,别使劲弯腿,送件时尽量推车,少走路。晚上回家用热毛巾敷十分钟,再换次药膏。”他把药盒递过去,“这药膏一天换两次,明天要是还肿,再来找我。”
小王一瘸一拐地走了,李奶奶已经换好药,正拿着药方看:“小陈大夫,我这药里咋有栀子?我记得隔壁老张头治高血压也用这个。”
“中药讲究‘异病同治’,”陈砚之笑着解释,“老张头是肝阳上亢,栀子能清肝火;您是湿热疹子,栀子能清湿热,虽然病不一样,但都是‘热’在作祟,所以都能用。”他指着药方,“您看这方子,龙胆草苦寒,能泻肝胆实火,您这疹子长在后背,对应中医的‘肝经’,正好对上。”
林薇端来杯绿豆汤递给李奶奶:“奶奶,喝点这个,解解暑气。您那药膏记得每天换两次,换的时候用温水擦干净,别用肥皂,那玩意儿伤皮肤。”
“哎哎,记着了。”李奶奶喝着绿豆汤,忽然想起什么,“对了,你爷爷呢?好阵子没见他了。”
“爷爷在里屋整理医案呢,”林薇往灶房走,“我去叫他出来跟您唠唠?”
“别别,让他忙,”李奶奶摆手,“有你们俩在,我们这老街坊就踏实。想当年你爷爷给我治腿的时候,你俩还穿开裆裤呢!”
正说着,爷爷掀帘从里屋出来,手里拿着本泛黄的医案:“刚才听见李嫂子的声音了,疹子好些了?”他翻到其中一页,“你看,这是二十年前你第一次起疹子的记录,跟现在症状差不多,都是吃了荔枝闹的,当时用的方子比现在多两味药,现在精简了,效果更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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