葆仁堂的竹帘刚被风掀起一角,就撞进个抱着孩子的女人,裤脚沾着泥,鬓角的汗把碎发粘在脸上,怀里的小男孩脸憋得发紫,嘴角挂着白沫,一进门就瘫在诊桌旁的长凳上,发出“嗬嗬”的抽气声。
“陈医生!林医生!救救娃!”女人的声音劈了叉,膝盖一软差点跪下,被林薇一把架住。
陈砚之刚把晒干的薄荷收进药柜,闻声几步跨过来,手指先搭上男孩的颈动脉,又翻了翻他的眼睑——瞳孔缩成针尖大,嘴唇乌得像紫茄子。“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他语速快得像蹦豆子,手已经摸到男孩的胸口,能感觉到胸腔里像揣了只破风箱,每口气都带着拉锯似的杂音。
“就刚才!在街口凉茶摊喝了碗绿豆沙,突然就这样了!”女人的指甲掐进林薇的胳膊,“老板说加了点‘凉草’,说是解暑的,娃喝了两口就说头晕,接着就倒了……”
林薇已经把听诊器按在男孩后背,眉头拧成疙瘩:“双肺满布哮鸣音,像是过敏引发的支气管痉挛。”她瞥了眼男孩的胳膊,密密麻麻起了层风疹块,红得发亮,“看这疹子,十有**是对那‘凉草’过敏。”
“先解痉!”陈砚之扯掉男孩的领口,露出细瘦的脖子,“林薇,肾上腺素1:1000稀释,0.3毫升肌注,快!”
林薇手没抖,从急救箱里抽针管的动作稳得很,针头扎进男孩胳膊时,女人尖叫了一声,被陈砚之瞪回去:“想救娃就别吵!”他已经摸出三枚银针,在男孩的膻中、定喘、肺俞三个穴位上快速刺入,捻转得又快又稳,“这三个穴能宽胸理气,先把气道撑开点。”
银针刚捻了半分钟,男孩喉咙里的“嗬嗬”声果然轻了点,脸色虽还紫着,至少能把气吸得深些了。女人看着那几根闪着光的银针,嘴唇哆嗦着:“这……这能行吗?要不要送医院?”
“现在送医院?等红绿灯的功夫就能憋死!”陈砚之没抬头,手里又多了根针,扎在鱼际穴上,“这是肺经荥穴,能清泻肺热,你看这娃的手心,烫得能烙饼,热邪都堵在肺里了。”
林薇已经把肾上腺素推完了,正往男孩的雾化器里加沙丁胺醇溶液,管子一凑近男孩嘴边,他却偏过头躲开,牙关咬得死紧。“他喘得太急,吸不进去,”林薇急得额头冒汗,“要不试试穴位贴敷?”
“行!”陈砚之应得快,“取白芥子、延胡索、甘遂、细辛,各等份,用生姜汁调了,贴在肺俞、膏肓、膻中!”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在药柜里抓药,戥子都顾不上用,全凭手感抓了把药材往研钵里塞,“这几味药都是温化寒痰的,虽然娃现在看着像热证,但过敏引发的痉挛,底子还是肺气虚,得温通一下。”
林薇早把生姜捣成了汁,接过研碎的药粉拌匀,捏成小药饼,趁着陈砚之拔针的空档,飞快地贴在男孩后背和胸口。药饼刚贴上,男孩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,咳出一口透明的黏痰,虽然还是喘,但脸色明显缓过来点,紫茄子色褪成了猪肝色。
“有戏!”林薇眼睛亮了,“痰出来了!”
女人看着那口痰,反倒松了口气似的,抹了把脸:“刚才在凉茶摊,老板说那‘凉草’是他从山里采的,叫什么‘石辣椒’,说比薄荷还解暑……”
“石辣椒?”陈砚之皱眉,“是不是叶子带锯齿,摸起来黏糊糊的?那是漆树的嫩叶!有些人碰了都过敏,何况喝下去!”他起身往药锅那边走,“林薇,记方子:炙麻黄3克,杏仁10克,生石膏20克(先煎),甘草6克,地龙10克,僵蚕10克,蝉蜕6克。这是麻杏石甘汤加虫类药,麻黄宣肺,石膏清热,地龙、僵蚕这些能通络解痉,对付这种过敏引起的咳喘最管用。”
“石膏先煎十分钟是吧?”林薇已经在药秤上称麻黄了,“要不要加浮萍?能透疹止痒,他这风疹块也得消消。”
“加10克,”陈砚之点头,正往药锅里加水,突然回头问女人,“娃以前喘过没?有没有起过疹子?”
女人想了想,拍了下大腿:“去年春天吃芒果也起过疹子!当时没这么厉害,就抹了点药膏就下去了……我咋就忘了这茬呢!”
“这就是了,”林薇把浮萍倒进药包,“过敏体质,以后得记着,漆树、芒果、菠萝这些都得躲远点。”她把药方写好递给女人,“等会儿药煎好了,分三次喝,每次喝完给娃喝点温水,别让药渣堵在嗓子里。”
陈砚之已经把石膏倒进药锅,大火烧着,蒸汽“咕嘟”往上冒,他蹲下来摸了摸男孩的手,已经能感觉到点温度了,不像刚才那样冰得像块铁。“现在能吸进雾化了不?”他把雾化面罩往男孩嘴边送,这次男孩没躲,乖乖含住了,面罩上很快蒙上一层白雾。
“陈医生,这贴的药啥时候揭下来?”女人看着男孩后背的药饼,边缘已经渗出点油乎乎的水迹。
“四个小时,”陈砚之盯着药锅的火候,“要是觉得娃痒得厉害,提前揭也成。这药有点刺激性,能把肺里的湿邪引出来,揭下来可能会有点红,正常。”他突然想起什么,“对了,等下给娃煮点米油,就是熬粥最上面那层皮,别放糖,养养胃,刚才又扎针又雾化的,胃里肯定空得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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