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砚之把药箱往三轮车上捆时,绳子突然打滑,铁皮药箱“哐当”砸在车板上,里面的瓷药瓶撞得叮叮当当响。林薇正蹲在旁边给轮胎打气,听见动静赶紧回头:“咋了?没砸到手吧?”
“没事。”他揉了揉被蹭红的手背,重新拽紧绳子,“这箱子太沉了,昨天装了二十多副草药,压得车胎都扁了。”
“我来帮你。”林薇丢下打气筒,伸手按住药箱,手腕上的银铃铛随着用力晃了晃,“叮铃铃”的响声混着山雾里的潮气,倒添了几分活泛。“李大爷说今天要去的那个村子,路比上次还难走,全是泥坡,咱得把箱子捆结实点。”
“嗯,”陈砚之往绳结上吐了口唾沫,使劲勒了勒,“爷凌晨就起来煎药了,说那村的张大爷风湿犯了,得用刚熬好的药汤热敷,效果才好。”他拍了拍车座下的保温桶,“还热着呢,里面垫了三层棉絮。”
林薇往保温桶上摸了摸,果然温乎乎的。“你爷也太细心了,”她笑着往三轮车斗里跳,“我带了点生姜糖,等会儿冷了就吃块,驱驱寒。”
陈砚之蹬着三轮车往山里走时,晨雾正从谷底往上爬,把路边的野草打湿了,沾在裤腿上凉丝丝的。林薇坐在车斗里,手里拿着本草药图谱,时不时指着路边的植物问:“这是不是你说的紫花地丁?”
“嗯,”陈砚之扭头看了眼,“治疮痈的好东西,夏天挖回去晒干,泡茶喝能败火。”他突然往路边拐了拐,“前面有丛薄荷,摘点回去,爷说泡在药酒里能提神。”
林薇跳下车摘薄荷,指尖被叶片上的绒毛蹭得发痒。山雾落在她的发梢,凝成细小的水珠,像撒了层碎钻。“够了吗?”她举着一把薄荷问,绿生生的叶子在雾里晃。
“再摘点,”陈砚之笑着说,“你不是总说科室的空气太闷吗?晒干了放桌上,闻着清爽。”
两人正忙着,雾里突然传来咳嗽声,苍老的嗓音裹着潮气飘过来:“是小陈医生不?”
“张大爷?”陈砚之直起身,看见个佝偻的身影拄着拐杖从雾里走出来,蓝布衫的肩头湿了一大片,“您咋来了?不是说在家等着吗?”
“等不及了,”张大爷的咳嗽声更厉害了,“夜里疼得直打滚,就想着早点让你给看看。”他看见林薇手里的薄荷,突然笑了,“这丫头也跟着来啦?上次给我孙子开的退烧药真管用,比医院的西药见效快。”
“大爷您先上车,”林薇扶着他往三轮车走,“我们这就去您家,陈砚之带了刚熬好的药汤,热敷一下就不疼了。”
张大爷家在山坳里,三间土坯房被雾裹着,像浸在水里的馒头。他的老伴听见动静迎出来,手里端着碗冒着热气的姜茶:“快进屋暖暖,这雾天潮得很,别冻着。”
陈砚之把保温桶里的药汤倒进瓦盆,蒸腾的热气混着当归、独活的药香,瞬间驱散了屋里的潮气。“大爷,把裤腿卷起来。”他往盆里兑了点温水,“我先给您按按穴位,等会儿药汤温了再敷。”
张大爷哆嗦着卷起裤腿,膝盖肿得像个发面馒头,皮肤发亮。林薇赶紧递过条毛巾:“大爷您擦把汗,别着凉。”她站在陈砚之旁边,看着他用拇指按在膝盖外侧的阳陵泉穴,力道均匀,“这里是筋会,按揉能缓解筋脉拘挛,对吧?”
“嗯,”陈砚之抬头冲她笑了笑,“看来你没白看那本图谱。”他突然加重力道,“疼吗?疼就说一声。”
“有点,”张大爷吸了口凉气,“但疼过之后舒服多了,像有股热流往骨头缝里钻。”
林薇在旁边帮忙倒热水,时不时给陈砚之递毛巾擦汗。雾从窗缝钻进来,在阳光里飘成细小的银线,落在他的发梢,和他额角的汗珠混在一起。她突然觉得,认真工作的陈砚之,侧脸的线条比平时更清晰,下颌线绷得紧紧的,像他手里那根从不弯折的银针。
敷完药,陈砚之又给张大爷开了药方,林薇在旁边抄录时,张大妈突然拽着她的手往灶房走:“丫头,我给你煮了两个鸡蛋,快吃点。”灶台上的铁锅冒着热气,里面的鸡蛋滚得正欢,“小陈医生也不容易,跑这么远的路,你得多照顾着点。”
“大妈您放心,”林薇剥开鸡蛋往嘴里塞,蛋黄的香味混着灶膛里的柴火味,暖得她心里发慌,“我们互相照应着呢。”
从张大爷家出来,雾已经散了大半。陈砚之蹬着三轮车往另一户人家走,林薇坐在车斗里晃着双腿,手里把玩着那串银葫芦。“刚才张大妈跟你说啥了?”他突然问,声音里带着点好奇。
“没、没说啥,”林薇的脸腾地红了,“就说让我多吃点鸡蛋。”她往他手里塞了个剥好的鸡蛋,“你也吃,补补力气。”
陈砚之咬了口鸡蛋,蛋黄蹭在嘴角,像沾了块金粉。林薇掏出纸巾想帮他擦,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,就被他偏头躲开了:“我自己来。”他的耳朵红得像番茄,却偷偷用余光看她,嘴角藏着点傻气的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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