汴京食肆记事 第174章 素面结缘，风雨故人

山雨滂沱，下了整整一夜，直到次日清晨才渐渐转为淅淅沥沥的细雨。云深禅寺被洗刷得一片青翠，空气清新冷冽，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。

昨日的自制禅茶虽安抚了心绪，但食物储备已然见底。知客僧送来的早斋只有寥寥几个冰冷的馒头和一碟咸菜。显然，寺中存粮也并不宽裕，加之天气恶劣，补给困难。

苏晏晏看着那干硬的馒头，心中有了计较。她再次找到知客僧，询问寺中是否还有面粉和蔬菜，她想做些热汤面给大家驱驱寒湿。这一次，她提出可以用自己带来的、所剩无几的芝麻油和林泉配制的几味温和补气的药材粉末作为交换。

知客僧见她言辞恳切，又念及他们毕竟是萧施主托付之人，且那芝麻油的香气和药材也确实难得，便犹豫着答应了，给了她一些面粉和寺中自己晾晒的干香菇、木耳，还有一小把后院种的青菜。

食材有限，苏晏晏便打算做一锅素臊子面。这面食汤鲜味美，热气腾腾，最能驱散湿冷，也最能抚慰肠胃。

素臊子面：

· 和面擀面： 将面粉加适量清水和少许盐，揉成一个硬挺光滑的面团，充分醒发后，在院中石桌上洒上薄面，用长长的擀面杖，将面团一点点擀成一张巨大的、薄厚均匀的面片。这个过程极其考验臂力和技巧，苏晏晏做得专注，额角渗出汗珠。面片擀好后，层层叠起，用刀切成粗细均匀的面条，抖散开来，备用。

· 制作素臊子： 干香菇、木耳泡发后切丁。锅中放入少许交换来的芝麻油，烧热后下入香菇丁、木耳丁煸炒出香气，然后加入少许酱油、盐和大量的白胡椒粉（驱寒发汗），翻炒均匀后，加入适量清水熬煮片刻，做成咸鲜香辣的素臊子汤卤。

· 煮面成餐： 大锅烧水，水沸后下入面条，煮至八分熟，捞入碗中。将洗净的青菜放入面汤中烫熟，也捞入碗中。最后，将滚烫的素臊子汤卤浇在面条和青菜上，再淋上几滴珍贵的芝麻油。

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桌，汤色红亮（源自酱油和胡椒粉），香气扑鼻。面条筋道爽滑，吸饱了咸鲜微辣的汤卤，香菇和木耳提供了扎实的口感和独特的山野风味，青菜增添了一抹清爽，芝麻油则画龙点睛，提升了整体的香气和醇厚度。

在这阴冷潮湿的清晨，一碗下肚，额头微微见汗，浑身的寒气似乎都被逼了出来，通体舒泰。就连一向食不言的苏十三，吃面的速度也明显快了几分。

“苏掌柜这手艺，便是粗茶淡饭，也能化腐朽为神奇。”林泉放下碗，由衷赞道。

就在他们吃完面，收拾碗筷之际，禅院外传来了脚步声，不止一人。苏十三立刻警觉起身，手按上了门闩。

“是我，萧玦。”门外传来熟悉而略显疲惫的声音。

苏十三这才开门，只见萧玦披着湿漉漉的斗篷，带着两名手下站在门外，脸上带着连夜奔波的风霜之色，但眼神却亮得惊人。

“萧统领！”苏晏晏又惊又喜，连忙将他们让进屋内，“快进来，外面雨大，喝碗热汤面驱驱寒！”

她手脚麻利地将锅里剩下的面汤重新加热，又下了些面条，给萧玦三人每人盛了一大碗。

萧玦也不客气，接过碗，大口吃了起来。热汤面下肚，他冻得有些发青的脸色才渐渐恢复过来。

“情况如何？”苏十三沉声问道，这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。

萧玦几口吃完面，抹了把嘴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：“蒋魁那条老泥鳅，滑不留手！那晚之后，他便缩在漕帮分舵里，加强了守卫，轻易不出门。我们抓到的活口，也只咬定是蒋魁指使，拿不出他与‘暗影之蛇’直接勾结的铁证。”

这消息让苏晏晏心中一沉。

“不过，”萧玦话锋一转，“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。我们查到，蒋魁最近在暗中大量收购硝石和硫磺！”

硝石、硫磺？这是制作火药的主要原料！漕帮大量收购这些，意欲何为？联想到“暗影之蛇”的狠辣作风，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众人心头。

“他们难道想……”苏晏晏脸色发白。

“极有可能！”萧玦语气凝重，“若明的不行，便来暗的，甚至……不惜将事情闹大，毁尸灭迹！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证据，先下手为强！”

“如何下手？”林泉问道。

萧玦看向苏晏晏，目光灼灼：“苏姑娘，需要你再冒一次险。”

原来，萧玦查到，蒋魁此人极其迷信，尤其信奉妈祖。他每隔几日，必会秘密前往海边一处僻静的小妈祖庙上香祈福，雷打不动。而那处小庙的庙祝，早年曾受过靖王府的恩惠，是萧玦可以争取的内线。

萧玦的计划是，让苏晏晏假扮成前去庙中帮厨的信女，由那庙祝引荐，接近蒋魁。蒋魁每次上香后，都会在庙中用一顿素斋。只要苏晏晏能负责那顿素斋，便有机会在食物中做手脚——并非下毒，那太容易被察觉，而是利用食物本身的性味相克之理，或者加入一些林泉提供的、无色无味却能令人短时间内精神松懈、口风不严的药物，套取他的话，或者寻找他可能随身携带的、与“暗影之蛇”往来的证据！

这个计划极为冒险。蒋魁生性多疑，身边护卫众多，一旦被识破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
苏晏晏的心跳骤然加速，她下意识地看向苏十三和林泉。

苏十三眉头紧锁，显然也觉得此计太过行险。林泉沉吟片刻，道：“药物我可以配制，确保难以察觉。但如何让蒋魁不起疑心，顺利吃下，并在他松懈时套取消息，需从长计议，细节至关重要。”

萧玦点头：“此事需周密安排。庙祝那边我会去打点。苏姑娘，你只需考虑，如何做一顿让蒋魁觉得‘恰到好处’，甚至‘印象深刻’的素斋，让他放松警惕。”

压力，瞬间来到了苏晏晏这边。她不仅要以厨艺取信于一个老奸巨猾的敌人，还要在食物中暗藏玄机，这无疑是对她厨艺和心性的极致考验。

她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脑海中飞速运转，思考着蒋魁的喜好、妈祖庙的环境、以及如何将林泉的药物完美融入素斋之中……

那碗驱散了寒气的素臊子面，其热气仿佛还未完全散去，而一场更加凶险、关乎生死存亡的“宴席”，却已悄然拉开了序幕。这一次，厨房不再是避风港，而是不见刀光剑影的战场；食物不再是慰藉，而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武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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