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十三的身影融入夜色,如同滴水入海,再无踪迹。石室内,时间仿佛凝固,只剩下璎珞粗重的呼吸和苏晏晏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她紧紧抱着孩子,感受着那滚烫的体温,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。洞外风声呜咽,偶尔夹杂着远处隐约的犬吠,更添几分惊悚。
她不敢合眼,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响,既期盼着苏十三归来的脚步声,又恐惧着追兵搜山的动静。手中的黑孜然粉末已经所剩无几,对璎珞的效果也越来越弱。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一点点淹没她的心。
约莫过了两个时辰,就在苏晏晏几乎要撑不住时,洞外终于传来了极其轻微、却让她魂牵梦萦的脚步声!不是一个人!
她的心猛地提起,屏住呼吸,握紧了身边一块尖锐的石块。
“晏晏,是我。”苏十三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,带着一丝疲惫。
苏晏晏几乎是扑到洞口,拨开遮蔽。月光下,苏十三的身影重新出现,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人——是林泉!林泉看起来有些狼狈,衣衫被荆棘划破,但精神尚可,手中紧紧抱着他的药箱。
“林大夫!”苏晏晏惊喜交加,连忙帮忙将林泉扶进石室。
“快,看看璎珞!”苏十三将林泉放下,急促道。
林泉顾不上喘息,立刻上前为璎珞诊脉,又查看了她的舌苔和瞳孔,脸色凝重。“风寒入里,化热生风,再耽搁就危险了!”他迅速打开药箱,取出银针,手法娴熟地为璎珞施针定惊,又取出他特制的清热退烧丸药,用清水化开,小心喂服。
做完这一切,林泉才松了口气,抹了把额头的汗,对眼巴巴看着的苏晏晏道:“暂时稳住了。但需连续用药,好生将养。”
苏晏晏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,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,连连道谢。
“山下情况如何?阿卜杜拉先生呢?”苏晏晏这才想起问道。
苏十三的脸色沉了下来。他简短地叙述了下山的经过。他凭借高超的潜行技巧和对地形的熟悉,避开了几处明哨暗卡,摸回了药庐附近。发现药庐已被“暗影之蛇”的人占据,正在翻箱倒柜地搜查。阿卜杜拉不知所踪,生死未卜。他本想潜入寻找,却正撞见林泉被两个敌人押解着,似乎要带回船上审问。他当机立断,出手解决了押解的敌人,救下了林泉,但也因此暴露了行踪,引发了更大的搜捕。他带着林泉,凭借对山林的熟悉,且战且退,才勉强甩掉追兵,逃回祭坛。
“阿卜杜拉先生……”苏晏晏心中一痛,那个倔强而脆弱的波斯老人,恐怕凶多吉少。
林泉叹了口气:“我被抓时,看到他们将他单独关押,似乎想从他口中拷问出什么。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,但……”后面的话他没说,但众人都明白,落在那些杀手手中,生不如死。
“他们人数太多,硬拼不是办法。”苏十三冷静分析,“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流求。”
“离开?怎么离开?”苏晏晏茫然。船都在对方控制下,他们困守孤山,插翅难飞。
林泉沉吟片刻,眼中闪过一丝决断:“或许……还有一个办法。”他看向苏十三,“还记得我跟你们提过的,住在岛屿另一端‘蛤仔难’(宜兰)地区的那个番社大首领吗?”
苏十三点头。林泉早年行医,曾救过那位名叫“巴嫩”的大首领的性命,与其有旧。
“巴嫩统领的部落规模庞大,勇猛善战,与魍港这边的零星小社不可同日而语。而且,他们与乘‘艋舺’(独木舟)往来贸易的东番(菲律宾)土着素有联系。”林泉压低声音,“我们可以尝试翻越中央山脉,去投奔巴嫩,再设法通过东番土人的关系,寻找离开流求的机会!”
翻越中央山脉!那是一片未经开发的原始丛林,瘴疠横行,猛兽出没,更有凶悍的未开化生番,危险程度不亚于面对“暗影之蛇”!但眼下,这似乎是唯一的生路。
“没有别的选择了。”苏十三站起身,眼神锐利,“等璎珞情况稍稳,我们就出发。”
接下来的两天,在林泉的精心调理下,璎珞的高烧终于退去,虽然依旧虚弱,但已无性命之忧。苏十三利用这段时间,准备了尽可能多的食物(主要是烤制的肉干和野果)和清水,并用坚韧的藤条和木材制作了几件简陋的防身武器和攀爬工具。
苏晏晏则将最重要的香料种子和记录册重新打包,贴身藏好。她看着这片他们短暂栖身的废弃祭坛,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。这里是绝境,却也给了他们一丝喘息之机。
第三天清晨,天光未亮,一行人准备出发。林泉辨认了一下方向,指着远处云雾缭绕、山势连绵的中央山脉:“我们必须穿过那片山林,一路向北。途中危机四伏,务必跟紧,不可掉队。”
苏十三打头阵,手持削尖的竹矛,警惕地扫视着周围。林泉紧随其后,凭借记忆和对植物的了解指引方向。苏晏晏背着依旧虚弱的璎珞,咬牙紧跟。小家伙似乎也知道情况危急,乖乖地趴在母亲背上,不哭不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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