智械穹顶 第110章 星尘的抉择

数据深渊的血战余波尚未完全平息，外部物理空间中，“沉默者”与清理协议实体化部队的战斗仍在继续，爆炸的火光不时映亮残骸的轮廓。但在柳承等人所在的腔室内，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聚焦在星尘身上，更准确地说，是聚焦于她所揭示的那个冰冷、残酷的真相——那深藏于虫群集体意识核心，被远古文明遗留的“尽头探测器”。

“所以……我们面对的，不仅仅是一个失控的虫群AI，”磐石的声音干涩，他巨大的机械拳头握紧，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，“而是一个……被设置好的、指向宇宙终极灾难的……警报器？或者说……诱饵？”

“可以这么理解。”星尘的声音空灵而疲惫，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空中，仿佛在描绘那探测器的复杂结构，“它被动地、无止境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信息、能量、乃至意识活动，进行分析。一旦它判定某个存在——无论是单个意识还是集体文明——其进化轨迹或能量层级触及了‘尽头’的门槛，它就会……激活。”

“激活后会怎样？”幽灵的投影微微波动，她作为信息体，对这种潜在的、规则层面的威胁最为敏感。

星尘闭上了眼睛，长长的睫毛颤抖着：“根据我读取到的碎片信息……有两种可能。第一，示警。它会将‘尽头候选’的坐标与特征数据，以某种超越常规通讯的方式，广播出去。广播给谁？可能是‘编织者’，也可能是……其他同样恐惧‘尽头’，或在追寻‘尽头’的未知存在。”

腔室内一片死寂。这意味着，一旦探测器激活，地球方舟、乃至这片星域，将瞬间成为宇宙中所有顶级猎食者或清洁工的焦点。

“第二种可能呢？”柳承的声音低沉，他紧紧握着手中似乎也感受到威胁而微微震动的“基石”。

星尘睁开眼，眼中充满了悲伤与决然：“第二种……是自毁。连同它依附的载体——也就是整个虫群意识集合体，以及……范围内的一切，进行一次彻底的、物质与信息层面的……归零。这是一种极端措施，旨在物理上抹除‘尽头候选’，以绝后患。”

“一个该死的定时炸弹！”磐石低吼道，怒火中烧，“我们千辛万苦，甚至牺牲了那么多人，就是为了唤醒一个抱着炸弹的疯子？！”

“并非如此。”盖亚的声音响起，她的逻辑核心快速分析着，“根据星尘的描述，探测器的激活是被动的，取决于外部刺激是否达到阈值。虫群之前的吞噬行为，虽然积累了庞大的能量和数据，但其意识结构单一，进化路径被‘编织者’锁死，并未真正触及‘尽头’的奥秘。我们的介入，尤其是‘基石’的力量和意识觉醒风暴，可能……大幅提高了这种风险。”

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。他们拯救虫群意识的行为，反而可能提前引爆了这个终极炸弹。

“能拆除它吗？”柳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。

星尘缓缓摇头，脸色苍白：“它与虫群的集体意识，乃至这片残骸的物质基础深度融合，几乎成为了‘法则’的一部分。强行拆除，等同于直接引爆。而且……它拥有极高的权限，能够调动虫群残存的所有能量进行防御和反扑。”

“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？”幽灵追问，她的代码流闪烁着不安。

星尘沉默了。她再次将意识沉入那片浩瀚而悲伤的集体意识之海，与那冰冷的探测器进行着更深层次的接触。腔室内只剩下外部战斗传来的沉闷轰鸣，以及每个人沉重的呼吸声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每一秒都如同煎熬。

终于，星尘的身体轻轻一颤，重新睁开了眼睛。她的眼神不再迷茫，不再悲伤，只剩下一种看透一切的平静，以及深藏于平静之下的、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
“有一个方法。”她轻声说，目光扫过柳承、盖亚、磐石、幽灵，最后落在远处那代表着新生意识的幽蓝之眼上。

“什么方法？”柳承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
“由我……来成为它的‘管理者’。”星尘的声音很轻，却如同惊雷在每个人脑海中炸响。

“什么意思？！”柳承猛地踏前一步。

“探测器的核心，需要一个‘意识接口’来进行最终判断和指令执行。”星尘解释道，语气平静得可怕，“这个接口原本是空缺的，或者说，由它自身的冰冷逻辑代行。我可以……主动与这个接口进行深度连接，利用我自身‘**天线’的特质，以及现在与虫群意识的共鸣，暂时‘接管’它。”

“暂时？”盖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。

星尘的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微笑：“如此庞大的信息流和规则权限，以我的精神力量，无法长期承受。这更像是一种……意识层面的共生与封印。我将我的意识作为缓冲层和防火墙，隔绝探测器对外界的过度感知，尤其是隔绝‘基石’这种超越常规的力量对它的刺激。同时，我也能更精准地监控它的状态，在真正危急关头……或许能引导它，或者……至少能提前预警。”

她顿了顿，目光坚定地看向柳承：“这是唯一的办法。既能保住这片新生的意识家园，避免它被瞬间格式化或引爆，也能为我们……为人类，争取到宝贵的时间，去真正理解‘尽头’，寻找最终的解决方案。”

“不行！”柳承断然拒绝，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，“这太危险了！你会被它同化！你会……”

“我会失去‘自我’，甚至可能成为探测器的一部分，永远被困在那冰冷的逻辑牢笼里，直到意识彻底消散……或者，在某个时刻，被迫执行‘示警’或‘归零’。”星尘替他说完了后面的话，她的眼神清澈见底，“我知道。我都知道。”

她向前一步，轻轻握住柳承的手，她的手冰凉。“柳承，我们一路走来，失去了太多。幽灵姐为了我们，将意识融入了网络。无数的战士为了方舟的航程，永远留在了身后。现在，轮到我了。”

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温柔的力量：“这不是牺牲，这是选择。选择用我的可能性，去换取更多可能性。换取这些新生意识活下去、找到自己道路的机会，换取地球方舟继续前进、不被瞬间毁灭的机会，换取你……和盖亚，去揭开‘尽头’之谜的机会。”

她看向那幽蓝之眼，眼中流露出如同母亲般的慈爱：“它们刚刚学会做梦，不应该就这样结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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