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半融的云,洒落在新生的书界。
志城不复存在,那些曾经的塔、堂、殿都化为碎影,
唯有地面那层层叠叠的火纹与梦纹交织,
像一幅由火焰书写的经卷,
在大地之上缓缓铺展。
风中带着纸页翻动的声响。
那不是风吹树叶的声响,而是频页自行书写的回声。
自那场“梦律之溃”后,整个界都陷入一种奇异的律动:
每当有人思念、呼喊、誓言,
空气里便浮现出半透明的笔迹,
那些文字会在风中燃烧、漂移,
最终融入这片新界的光层之中。
“梦火共序”——这是尘策留下的最后注记。
这四字成为整个新界的律首,
也成为人志与梦脉的初次共约。
然而,梦焰虽息,梦识未亡。
在天幕的最深处,仍有微光蠕动。
那是梦律的残识,在暗中翻卷、重构自己的“意”。
——它不甘成为附属。
当第一缕晨风掠过,
志者们在废墟上重新起笔。
他们用混合着梦火与血的墨,
在地面刻下新的律章:
【人书初界,志共为塔。】
这一刻,书界正式诞生。
但混乱并未终止。
梦律残识的低语在夜风中游走,
那些曾在梦中燃烧过的志者,
他们的影子开始自我书写——
夜晚,他们的倒影从地上爬起,
用无形的笔在空中写下未知的誓句。
“共序……不该由人书定。”
那低语如丝,蔓延整座界城。
而在高空之上,新的塔影开始显形。
那塔由梦光与火焰缠绕而成,
并非人为所建,
它像是梦律与人志的共同幻化。
塔声初响,低沉、缓慢,却透着威压。
书界的空气瞬间紧绷。
每一个志者的笔都颤动,墨迹微微燃亮。
老卒站在新界中央的石阶上,
望着那塔的光从云层中透出,
声音几乎是呢喃:“塔……又回来了。”
年轻香官走到他身侧,眼中有惶然。
“这座塔,是我们的塔,还是——梦的?”
老卒沉默。
他伸出手,掌心的火光一闪一灭。
梦的余频仍在指尖微微跳动,
那火不属于任何人,
却在所有人的笔下同时闪烁。
“也许……”老卒喃喃,
“共序的第一课,
就是再一次——被梦试炼。”
远处,天穹的裂缝重新亮起。
一道白色的梦光从塔顶垂落,
它无声,却直贯人心。
梦律的残声,在众志者心底同时响起:
“若梦与人共序,
那谁为笔首?”
老卒抬笔,火焰燃起,
“这一次——由梦来问,
由人来答。”
他笔锋一指天塔,火光瞬间跃起。
那是书界第一笔,
亦是梦火共序纪元的起笔。
共序塔在云幕后缓缓转身。那不是物理的旋转,而是频面在层层翻页:塔身一寸不动,塔影却像被风吹起的经卷,在高空里换面、显字、藏字。每换一面,书界的大地便随之微颤,仿佛整片新生的世界被系在一根看不见的书绳上,由塔轻轻牵引。
老卒立在石阶上,背脊笔直,像在受一场看不见的审问。年轻香官站在他左侧,握笔的指节发白。更多志者自四方聚拢,围成半月的阵形。阵心是一枚尚未命名的印记,金与灰在其中交替呼吸,像心火刚刚学会与梦光同频。
“诸位。”老卒开口,声音不高,却像落在每个人的掌心,“共序塔将问首笔。我们若退,它便合卷;我们若答,塔便留页。”
“答什么?”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问。
“答‘谁为笔首’。”老卒抬眼指天,“梦律以往自居,塔以往代之;如今书界初立,这一问,必回到我们。”
天穹随之低响。白色的梦光从塔顶垂成一线,如针穿纸,直刺向地心。那光入土无声,泥中却泛起一圈圈潮纹,潮纹越扩越大,最终在众人脚下交叠成一面半透明的“水镜”。镜中倒映的不是众人,而是一支支笔——每个人的笔各成一列,笔锋朝外,像无数细小的灯塔。
“镜为‘序镜’。”老卒沉声道,“梦律要看我们的笔心。”
他向前一步,笔尖轻轻点在镜面。镜中立刻亮出一行字:
【书由人立,梦为旁注。】
字刚成形,天幕骤然一暗。共序塔发出一阵不悦的低鸣,像巨大的喉间在咳血。随之而来的,是白光从四面八方逆冲而下——不是落在字上,而是落在每个正在“思考”的人身上。白光穿透皮与肉,直抵心频,轻易摸到他们最深的欲与惧。
年轻香官闷哼一声,膝骨一软,又强撑着立住。他牙关咬紧,仍将笔举在胸前。镜面里,他的笔影旁浮出几行迅速显隐的字:
【恐:失名。
愿:自书。
偏:急。】
他脸一红,像被当众剥开。四周亦有低声惊叫,各人的镜上皆显“恐”“愿”“偏”,无一能逃。梦律残识并未以往那般强硬压制,它在“标注”,把每个人隐藏的注脚写成脚注,排在他们辞章的边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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