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未停。御前风暴方才落幕,整个皇城却像一口压紧的铁鼎,雪声如柴薪,风声似火舌,烧得空气都带着焦灼的气息。宫道上的积雪被践踏得乱七八糟,血迹与雪痕混合,宛如未干的墨迹,层层渗入石缝。
百官从殿中退下,个个面如死灰。跪声虽已退去,但心中的震荡仍在延续。有人眼神空洞,似失魂落魄;有人眼底闪着怨毒,却不敢吐露分毫;也有人低声喘息,像是刚从死境中爬出。御前三线潜火在江枝手下尽数崩塌,表面看似乾坤已定,实际上,裂痕比以往更深。
东华碑下,风雪翻卷,碑面隐隐映照火光。碑上三榜的余字尚未散去,夜色映照下,宛如血泪凝成的印痕。几名守碑老卒紧攥兵器,眼神却因恐惧而发直。他们似乎看见碑影间有暗影浮动,像是有人在碑中低声呢喃。
江枝自殿中缓步而出,衣袂掠雪,神色冷漠如冰。她抬头望向碑影,目光幽深。她知道,这一场御前的刀锋收割不过是第一重,真正的火,埋在碑下。那是“焰简”的余烬,是“塔史”的旧案。
宫巷中,几名散去的旧党残部在风雪中交头接耳,神情仓惶,却仍在咬牙低语:“未完……未完……第一魂错尚在,江监不过暂时压下。”他们的声音被风卷走,却仍像毒针一样飘进了夜色。
士林之中,有几位老儒夜归,步履踉跄,手中紧攥着一卷卷文书,血迹渗透袖口。他们面色沉重,却在低声争论:“若塔史旧卷真现,江枝之势便不可久……但若为假,则我等一败涂地。”这话既是自我安慰,也是对未来的赌注。
更远处,禁宫深院里,有人悄悄点燃一盏血色宫灯,灯焰摇曳,似乎正照亮某段不该见的史页。灯火之中,有影子微微一动,低声道:“魂错一起,江枝便再难独掌乾坤。”
江枝的脚步却极稳。她知道,这些风声与低语不过是灰烬下的窜火。御前的收割只是暂时的镇压,真正的暗局才要在“焰简”与“塔史”里燃起。碑下埋藏的,正是第一道魂错的根——一旦撕开,整座帝国的根基都将颤抖。
她抬手,轻抚碑面,指尖一瞬被冷意刺骨。冰冷中,仿佛真的有低语从石缝里传出,带着无法辨清的古旧气息,像是远古的冤魂,也像是塔史中被涂改的名字。
江枝低声道:“焰简初开,魂错自现……你们要局,我便陪你们局。”
风雪骤大,天地间的喧嚣似乎都被压入这碑下。新的风暴,正在暗中凝聚。
风雪愈发沉重。御前大殿内外的火盆燃烧得极旺,火光被风卷得东摇西晃,仿佛连天穹都要被烧裂。殿下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,但冰痕依旧遍布,踩上去犹如踏入无声的棺木。百官再次聚拢,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气息。
在这沉重的氛围中,一卷旧简被捧上御案。那是刑司自碑下挖出的“焰简”,本应早已湮灭,却在风雪中重新现世。焰简外层焦黑,宛如经历火狱,可当层层剥开,里面的文字竟然清晰无比,墨迹浓烈,仿佛仍带着血色。
御史台中几名老御史当场变了脸色,纷纷跪下,声如惊雷:“陛下!此简若为真,则是塔史旧卷被强行抹改的铁证!这是关乎朝统的大案,不容遮掩!”
百官一时喧哗,有人惊恐低呼,有人暗暗冷笑。士林之中,一位白须老儒缓缓出列,身披鹤氅,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文牍,声音带着颤抖,却掩不住狂热:“此简上所载,正是‘第一魂错’!陛下!当年塔史改笔,本就有疑!若今日焰简再现,那便是天示!此案若不究,何以服天下士林?何以安万世基业?”
话音落下,百官齐齐震动。有人在袖中紧握拳头,指节发白。有人低声交头接耳,眼神闪烁,似乎看见了翻盘的希望。士林诸人更是齐齐起身,文笏击地,齐声呼道:“此案不可埋!请陛下开御前,再审旧史!”
风声瞬时卷入殿内,火盆摇曳,似乎都在为这声势添火。
皇帝面色阴沉,眉宇紧锁,手指在御案上轻轻叩击。殿上气氛一时压得人窒息。此刻,江枝缓缓出列,步伐沉稳,目光冷冽。她身形纤长,立于火光与雪影之间,声音却如铁刃划破寂静:“旧案?魂错?一群人翻来覆去,不过是拿死人求活,借影子要权罢了。”
她的话声一出,立刻引来士林一片愤怒之声。有人怒斥:“江监!你不过一女子,何敢对史案妄言!”有人冷喝:“这是关乎国统的大义,岂容你以私局压下!”更有人直指御案:“陛下!此女用心险恶,御前三度收割,不过是借血立威!若不以旧案清之,恐怕朝纲永无宁日!”
声音越来越乱,百官一时竟然被推成两派,一派随士林呼喊,一派沉默观望。空气中弥漫的,不只是血与雪,还有某种暗潮蠢动。
江枝不急不缓,冷冷一笑,转身直视那白须老儒:“塔史被改,是谁改的?你口口声声说是第一魂错,却只拿一卷焰简。你敢说,这简不是你等士林**造影?旧党死士夜半潜碑,你当我江枝耳目皆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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