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中的旱情已持续月余,毒辣的日头把麦田烤得干裂,土块泛着白霜似的盐碱,原本该抽穗的粟苗矮矮趴在地头,叶片卷曲得像干枯的草绳。上郡阳周县的农户们攥着空荡荡的粮袋,围在郡府外的石阶上,粗粝的嗓音混着风沙喊:“俺们去年就交了农桑保险!如今地旱得颗粒无收,赔付却拖了半月,再不给粮,俺们全家都要饿死了!”
张伟策马赶到时,人群已与值守吏员推搡起来。一名吏员捂着被抓伤的胳膊,对着农户嚷嚷:“不是俺们不赔!你们的受灾数据存疑,有的说种了 5 亩,查册只有 3 亩,谁知道是不是骗保?再等等,等核实清楚!”
“核实?俺们的地都快干透了,等你们核实完,人都没了!” 农户王老实冲上前,把自家的农桑保险凭证拍在石桌上,粗纸凭证上 “5 亩粟田、每亩交 2 斗保险粮” 的字迹被汗水浸得模糊,“这上面盖了县衙的印,还能有假?”
张伟拨开人群,捡起那张皱巴巴的凭证,指尖拂过褪色的印泥 —— 这是去年农桑保险推广时,按 “户 - 村 - 县” 三联登记的凭证,第一联农户持有,第二联存村,第三联交县府农桑署。如今吏员以 “数据存疑” 拖延,要么是核查流程混乱,要么是有人故意刁难。
“诸位乡亲静一静!” 张伟的声音穿透嘈杂的议论,“我是农桑司张伟,今日定给大家一个说法。所有交了农桑保险的农户,现在去郡府西侧的粮仓外集合,带上你们的保险凭证,咱们一笔一笔核,核完就赔付,绝不拖延!”
人群渐渐安静下来,王老实率先响应:“俺信张郎官!去年轮作就是他帮俺们多收了粮,这次俺们跟他去!” 农户们跟着张伟涌向粮仓,值守吏员脸色发白,悄悄退到人群后,给郡府的赵吏员递了个眼色 —— 这赵吏员是吕不韦派系的人,此前就因不满农桑保险削弱地方粮商利益,多次暗中阻挠赔付。
粮仓外的空地上,张伟让人搬来三张长桌,铺开县府存档的《农桑保险投保明细表》《受灾核查记录表》,又让村吏把各村的农户投保底册抱来。他指着表格对农户说:“大家看,这张表记着你们去年投保的田亩数、交的保险粮;这张是受灾后,咱们技术队实地核查的记录,哪块地旱了多少、预估减产多少,都有你们的签字和指印 —— 咱们按这两张表核,核上了就领赔付粮,绝不含糊!”
王老实挤到桌前,报出自己的名字:“俺叫王老实,阳周县张村的,去年投了 5 亩粟田!” 张伟顺着表格往下查,很快找到对应的条目:“王老实,张村,5 亩粟田,投保日期去年秋,受灾核查记录:5 亩全旱,预估减产 9 成,应赔付粟米 4.5 石(按亩产 1 石、减产 9 成、保险赔 8 成算)。” 他又翻出村吏的底册,上面果然有王老实的签字,与县府表格一致。
“没错吧老叔?” 张伟笑着把赔付粮的票据递给王老实,“拿着这张票,去粮仓领 4.5 石粟米,当场点清。” 王老实接过票据,手都在抖,反复确认:“真能领?不用再等了?”“不用等!” 张伟提高声音,“只要投保表、核查表、农户凭证三样对得上,立刻赔付!”
可核到第三户时,却出了岔子。农户李二狗的投保表上写着 “3 亩麦田”,但县府的受灾记录上只有 2 亩。李二狗急得直跺脚:“俺明明投了 3 亩!去年村吏来收保险粮时,还特意数了俺的田埂,怎么就成 2 亩了?”
负责核查的吏员支支吾吾:“可能…… 可能是登记时漏了……” 张伟立刻让人叫来当时的村吏,又翻出村存档的第三联凭证 ——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 “李二狗,3 亩麦田”,还有村吏的画押。“这是登记疏漏,不是农户的错。” 张伟当场更正县府表格,补填了 1 亩的受灾记录,“按 3 亩、减产 8 成算,应赔付 2.4 石,现在就能领。”
李二狗拿着票据,抹了把眼泪:“张郎官,俺还以为这粮要不回来了,没想到这么快就核清了!”
一旁的赵吏员见张伟用表格快速核完十几户,脸色越来越难看,突然上前道:“张郎官,这么核太草率了!万一有人伪造村吏的底册怎么办?再说,郡府的赔付粮有限,要是都这么快发,后续没粮了谁负责?”
“伪造?” 张伟冷笑一声,从表格中抽出一张,“赵吏员请看,每张投保表都有‘户 - 村 - 县’三联签字,村吏底册上还有农户的指印,怎么伪造?至于赔付粮,朝廷早有储备,我已让人去调,足够应付阳周县的需求。你要是担心,不如一起去粮仓看看储备,别在这耽误农户领粮。”
赵吏员被怼得说不出话,只能看着张伟继续核账。夕阳西下时,阳周县 60 户受灾农户全部完成赔付,捧着粟米的农户们围着张伟道谢,王老实还特意拎来半袋新收的粟穗:“张郎官,这是俺家仅存的好粮,您收下尝尝,要是明年还能种,俺还投保险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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