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离歌 第42章 南巡

江南的密报如同一块投入冰水的烙铁，在沈默心中激起剧烈反应。萧玦未除，竟又勾连倭寇，若让其成事，东南富庶之地必将生灵涂炭，动摇国本。

京城的清洗已近尾声，该抓的抓，该杀的杀，剩下的也噤若寒蝉，短时间内掀不起风浪。但东南的隐患，却迫在眉睫。

他需要亲自去一趟江南。

然而，以他如今的身份，北镇抚司指挥同知，无旨擅离京城，尤其是前往敏感的江南地区，极易授人以柄，引发更大的**。

必须有一个合理的名义。

沈默再次入宫求见。这一次，他带去的不是罪证，而是顾九传来的那份关于萧玦与倭寇勾结的密报，以及一份他精心撰写的奏章。

奏章中，他并未直接请求南下，而是详细分析了东南海防的潜在危机，指出风雨楼残余与地方豪强、乃至可能存在的朝中势力勾结，图谋不轨，建议朝廷未雨绸缪，加强海防，并“派员密查，以绝后患”。

在暖香阁氤氲的香气中，楚渊看完了奏章和密报，久久沉默。他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，目光深邃，看不出喜怒。

“萧玦……倭寇……”楚渊缓缓吐出这两个词，声音带着一丝冷意，“真是阴魂不散。”

他抬眼看向垂手肃立的沈默：“你觉得，该派何人去查？”

沈默低头：“此事务必机密，所派之人需忠诚可靠，精明干练，且……不引人注目。臣，愿往。”

楚渊盯着他，忽然笑了笑：“你倒是会抓机会。京中的事情刚告一段落，就想着往外跑了？”

“臣不敢。东南若乱，则漕运断绝，赋税减收，动摇国本。臣是为陛下，为社稷虑。”沈默语气平稳。

“为社稷虑……”楚渊重复了一句，站起身，踱到窗边，“朕登基以来，尚未南巡。江南风光，听说冠绝天下。”

沈默心中微动，隐约猜到了皇帝的意图。

果然，楚渊转过身，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神色：“准你所奏。不过，不是密查。朕，要南巡。”

南巡？！

沈默微微一怔。皇帝南巡，非同小可，仪仗、护卫、接待……牵扯巨大，劳民伤财，且极易给地方官员和潜在敌人可乘之机。

“陛下，南巡事关重大，恐……”

“朕意已决。”楚渊打断他，语气不容置疑，“这些年，朕待在京城太久，也该出去走走了。看看朕的江山，也看看……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。”

他走到沈默面前，目光锐利：“你，为朕前站。以整顿漕务、巡查盐政为名，先行南下，替朕……扫清道路。”

以整顿漕务、巡查盐政为名，先行南下！这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掩护，既能让他光明正大地前往江南，又能赋予他极大的临时权力，便于调查和行动。

“臣，领旨！”沈默躬身应道。

“记住，”楚渊的声音低沉下来，带着一丝警告，“朕要的，是一个干干净净、太太平平的江南。该查的查，该办的办。但动静，不要太大。朕南巡之时，不想看到血雨腥风，明白吗？”

“臣，明白。”沈默知道，皇帝这是要他掌握分寸，既要清除隐患，又不能搞得人心惶惶，影响南巡的“盛世气象”。

“去吧。三日后启程。朕给你临机专断之权，江南文武官员，凡有阻挠办案、勾结匪类者，你可先斩后奏！”

“谢陛下！”

带着皇帝的旨意和临机专断之权，沈默离开了皇宫。他知道，这一次南下的任务，比北疆更加复杂，更加凶险。对手不仅仅是萧玦和风雨楼，还可能包括盘根错节的江南豪强，甚至……朝中某些不愿看到皇帝南巡、或者与东南利益有染的庞大势力。

三日后，一支规模不大却精干的队伍从京城出发。沈默依旧轻装简从，只带了苍狼等数十名精锐暗卫，以及必要的文书官吏。打着“钦差巡查漕务盐政”的旗号，浩浩荡荡，却又暗藏锋芒，踏上了南下的官道。

消息传出，朝野反应各异。清洗的余悸尚未散去，无人敢明面反对，但暗地里的目光，却更加复杂。不少人猜测，这位煞星南下，江南官场，恐怕要迎来一场地震。

而江南那边，得到消息的官员、士绅、豪商，更是人心惶惶。漕务、盐政，本就是利益交织、弊端丛生之地，如今皇帝派来这位以酷烈着称的暗卫头子前来“整顿”，其意不言自明。

一些人开始拼命销毁证据，打点关系；另一些人则暗中串联，准备应对；更有甚者，将目光投向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力量，比如……风雨楼。

平静的江南水乡，因为沈默的南下，提前荡起了涟漪。

队伍沿着运河一路向南。越往南，气候越湿润，景色越秀美，与北方的苍凉壮阔截然不同。小桥流水，吴侬软语，一派歌舞升平。

但沈默坐在船舱内，看着窗外如画的风景，眼神却愈发冰冷。

他知道，在这片繁华似锦、温柔富贵的表象之下，隐藏着多少污秽与杀机。

他的到来，就是要将这表面的平静，彻底撕碎。

“大人，前方即将进入苏州地界。”苍狼进来禀报。

苏州，江南核心，也是顾九情报中，萧玦最可能的藏身之地。

沈默站起身，走到船头。湿润的河风拂面，带着水汽和隐隐的荷香。

“传令，加速前进。”他淡淡下令，目光投向远方那座笼罩在烟雨朦胧中的城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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