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离歌 第138章 金殿博弈

南苑风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，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朝堂。端妃被废，打入冷宫，虽未明言缘由，但“冲撞圣驾”四字已足以引发无数猜测。一时间，后宫前朝，人心惶惶。

翌日，金銮殿。

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肃杀。龙椅上的楚渊面沉如水，眼底带着一丝压抑的暴戾，显然昨日的“幻心草”事件触及了他的逆鳞。

例行奏对完毕，就在众臣以为将散朝时，楚渊却缓缓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：

“北疆朔风城大捷，将士用命，朕心甚慰。然，有功当赏，有过，亦当罚。”他目光扫过满朝文武，“沈默。”

站在武官队列末尾的沈默，并未在场。但皇帝的声音，却仿佛穿透了空间，响彻在每个人心头。

“臣在。”代为应答的，是站在前方的魏国公徐辉祖。沈默离京“养病”，北疆军务及锦衣卫部分事宜，暂由他代管。

“沈默前有北疆退敌之功，然，其麾下锦衣卫，监察不力，致使朝中奸佞勾结外敌，边情泄露，险酿大祸！此为其一过。”楚渊语气冰冷，“其二，朕闻其归京后，不满封赏，交接江湖，行踪诡秘，引得朝野非议，御史弹劾。虽查无实据，然身为朝廷重臣，不知避嫌，引火烧身，此为其二过！”

一番话，如同惊雷炸响在殿中！

这分明是要论罪了！而且是将“边情泄露”这顶天大的帽子，直接扣在了沈默“监察不力”的头上！至于结交江湖的指控，更是杀人诛心！

徐辉祖脸色一变，出列抗辩：“陛下！边情泄露，乃周廷等奸佞所为，与沈指挥使何干？沈指挥使远在北疆血战，如何能监察京城动向？此责，归于锦衣卫衙署或有失察，但归于沈默个人，臣以为不公！”

“徐爱卿是在教朕如何论功行罚吗？”楚渊目光一转，落在徐辉祖身上，带着无形的压力。

徐辉祖毫不退缩：“臣不敢！臣只是据实而言！沈默之功，在于社稷！若因此等莫须有之过遭贬，恐寒了边疆数十万将士之心！”

“莫须有？”楚渊冷笑一声，“那朕问你，沈默此刻人在何处？”

徐辉祖心中一沉：“沈指挥使……旧伤复发，在玄都观静养。”

“静养？”楚渊声音陡然拔高，“朕看他是心中有鬼，畏罪潜藏！还是说，玄都观中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，比他向朕述职禀报军情更为重要？！”

此言一出，满殿皆惊！陛下这话，几乎已是将“谋逆”的嫌疑按在了沈默头上！

寿安公主一系的官员脸上，已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。刘瑾垂首站在御阶之下，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阴笑。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一个苍老却清朗的声音响起：

“陛下！老臣有本奏！”

众人望去，只见文官队列中，须发皆白的都察院左都御史，素有“铁面”之称的李纲，手持玉笏，颤巍巍地出列。

“李爱卿有何事奏？”楚渊微微皱眉。李纲是清流领袖，向来不涉党争，其言不容小觑。

“老臣要弹劾一人！”李纲声音洪亮，掷地有声。

“弹劾谁？”

“老臣弹劾司礼监秉笔太监，刘瑾！”

哗——！

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！所有人都惊呆了！李纲竟然在陛下盛怒，直指沈默的关头，调转矛头直指内廷大珰刘瑾？！

刘瑾本人也是浑身一僵，猛地抬起头，难以置信地看向李纲。

楚渊也明显愣了一下：“李爱卿，你弹劾刘瑾何事？”

李纲毫无惧色，朗声道：“老臣弹劾刘瑾三大罪！”

“一，结交外臣，干预朝政！刘瑾与已故瑞王府长史周明过从甚密，与兵部某些官员亦有不清不楚之往来，此乃内官干政之大忌！”

“二，贪墨宫帑，中饱私囊！内承运库多项开支不明，经手太监皆指向刘瑾，数额巨大，触目惊心！”

“三，构陷忠良，动摇国本！”李纲声音陡然激昂，手指直指刘瑾，“刘瑾因与沈默旧怨，趁其不在京中，屡进谗言，打压功臣！更暗中指使他人，散布流言，污蔑沈默结交江湖、图谋不轨！此举，非为一己私怨，实为祸乱朝纲，其心可诛！”

他一番话如同连珠炮，条理清晰，罪名骇人听闻！尤其是最后“构陷忠良，动摇国本”八字，更是重若千钧！

“你……你血口喷人！”刘瑾气得浑身发抖，尖声叫道，“陛下！李纲他污蔑奴才！奴才对陛下忠心耿耿，天地可鉴！”

“忠心？”李纲冷笑一声，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，“陛下，此乃老臣搜集的部分证据，以及多名不敢署名的内侍、官员之证词！请陛下御览！”

太监立刻上前，接过奏折，呈送御前。

楚渊接过奏折，却没有立刻翻开，他目光深沉地看着跪在地上、脸色惨白的刘瑾，又看了看昂然而立、正气凛然的李纲，最后，他的视线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群臣。

金殿之内，落针可闻。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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