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大荒的春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,去年冬天的积雪仿佛刚化尽,燥热便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片黑土地。林小野蹲在田埂上,指尖插进脚下的泥土,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土地的粗糙与坚硬。才不过半个月没下雨,曾经湿润肥沃的黑土已经裂出了细密的纹路,像一张巨大的蛛网铺满田间,最深的裂缝能塞进半截手指。
“这鬼天气。”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,随手拔起身边一株蔫头耷脑的麦苗。嫩绿的叶片早已失去生机,软绵绵地垂着,根部带着干燥的土块,轻轻一碰就簌簌掉落。这是今年刚播下的春麦,原本该是拔节生长的关键时候,却因为缺水而停滞不前,叶片边缘已经泛起了枯黄。
不远处传来赵队长的咳嗽声,林小野抬头望去,只见赵队长背着手站在田埂尽头,眉头拧成了疙瘩,手里的旱烟袋半天没往嘴里送。他身边的老农王铁柱蹲在地上,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干裂的土地,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愁容,嘴里不停念叨着:“邪门了,往年这个时候早该下几场透雨了,今年咋就一滴不下呢……”
林小野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泥土,朝着两人走去。脚下的土地踩上去硬邦邦的,听不到往年春天那种湿润的 “噗嗤” 声,只有干燥的 “咔嚓” 轻响,像是土地在无声地哭泣。风刮过田埂,卷起细小的土沫子,迷得人眼睛发酸。
“赵队长,王大爷。” 他招呼道,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。
赵队长转过头,黝黑的脸上沟壑纵横,被晒得通红的眼角堆着疲惫:“小林啊,你来得正好,你瞅瞅这地,再不下雨,今年的春播怕是要白费功夫了。” 他重重地跺了跺脚,坚硬的土地只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。
王铁柱直起身,叹了口气:“咱北大荒就是这样,靠天吃饭。雨水足的时候,黑土地能把种子喂得饱饱的;可这老天爷要是翻脸,地里的苗连口活命水都喝不上。” 老人浑浊的眼睛望着干裂的田野,里面盛着大半辈子与土地打交道的无奈。
林小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只见成片的麦田都呈现出病态的黄绿色,远远看去像是铺了一层枯黄的地毯。靠近河边的地块稍好一些,还能看到零星的绿意,而地势高的地方早已一片焦枯。几个村民正在用木桶从河边挑水浇地,水桶在崎岖的田埂上晃悠,洒下的水珠落地即干,在土路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圆点,转瞬就消失不见。
“这样挑水根本不顶用。” 林小野皱起眉头,“一桶水洒在地里,连半分地都浇不透,还累得人半死。”
“那能咋办?” 赵队长猛吸一口旱烟,烟锅里的火星在阳光下明灭,“队里的抽水机早就坏了,公社也没多余的机器调来。老一辈传下来的法子,就是靠人挑肩扛,能救几棵是几棵。”
王铁柱蹲下身,用手指抠起一块干硬的土块,在掌心搓碎:“以前也遇过春旱,那会儿用‘龙骨水车’抽水,虽说费力气,但比人挑快多了。可惜啊,那老物件早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,现在的年轻人也没人会修。”
“龙骨水车?” 林小野眼睛一亮,这个词他在现代的历史书上见过,“是不是靠人力踩动,能把低处的水引到田里的那种?”
王铁柱愣了一下,随即点头:“对对对,就是那个!你这城里来的娃还知道这个?”
“在书上看过。” 林小野蹲下来,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草图,“原理大概是靠齿轮传动,带动一串刮板把水提上来,对吧?”
魏珩不知何时也走到了田埂边,他一直站在不远处默默观察,此刻见林小野画得起劲,便也凑了过来。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,袖口挽到小臂,露出的手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白皙,与周围黝黑的土地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想法不错,但人力水车效率太低。” 魏珩的声音清冷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理性,“咱们这地块大,靠几架水车根本不够用,而且现在青壮劳力都忙着春播,没人能一直守在水车旁踩动。”
林小野没有反驳,反而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:“那要是不用人力呢?能不能利用水流本身的力量?” 他指着不远处蜿蜒的小河,“你看,河水是流动的,能不能做个不用人踩的水车,让水流自己带动它转?”
魏珩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河水虽然水量不大,但流速不慢,河面上还漂浮着零落的枯草和树枝。他沉思片刻,指尖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膝盖 ——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:“水流有落差的话或许可行,可以做个简易的水力叶轮,利用水流冲击带动齿轮转动,再通过木槽把水引到田里。”
“对对对!” 林小野兴奋地用树枝在地上划出水流的方向,“我们可以在河边筑起一个小水坝,提高水位形成落差,让水流冲击叶轮转动,这样就能源源不断地把水抽到田里了!” 他越说越起劲,树枝在地上飞快地勾勒出叶轮、齿轮和水渠的大致形状,“齿轮可以用硬木做,叶轮用木板拼接,水渠就沿着田埂修,这样水就能自然流到各个地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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