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禁城深处,那一声源自灵魂悸动的沉重心跳余韵,并未随着光芒的收敛而消散,反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,其引发的涟漪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,震荡着整个九州的天与地,人与心。
养心殿内,气流依旧灼热而紊乱,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星辰爆炸。陈泽被那最后的能量爆发推得踉跄后退数步,撞在冰冷的蟠龙金柱上,胸腔内气血翻腾,但他全然不顾,一双眼睛死死盯在龙榻之上,那个缓缓坐起的身影。
苏凡,或者说,大明的天子,此刻正低垂着头,长发披散,遮住了面容。他身上的龙袍早已被汗水与先前能量冲击浸透,紧紧贴着消瘦却不再孱弱的身躯。皮肤表面那些骇人的琉璃色裂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退,不是简单的愈合,更像是被皮下更深层涌动的那团复杂光芒——融合了山河厚重、星火炽烈、以及那枚刚刚凝聚的“琉璃心”所散发的纯净秩序之力——所吞噬、转化。
他握着那枚鸽卵大小的“琉璃心”的手,缓缓按在自己的心口位置。那里,衣衫破碎,露出皮肉,却没有伤口,只有一团温润而强大的光晕在皮下流转,仿佛他的胸腔内跳动的已不再是一颗血肉之心,而是某种更为永恒、更为磅礴的存在。
琉璃心缓缓嵌入那光晕之中,完美地融为一体。
刹那间,苏凡周身的气息彻底变了。
不再是之前那种濒死的沉寂,也不是心火初燃时的狂暴与不稳定,更不是被琉璃能量充斥即将爆裂的恐怖。而是一种深沉的、内敛的、却无比广博的威严。如同无垠的星空,包容万千,又如同厚重的大地,承载一切。既有历经沧海桑田的沉淀,又有新芽破土而出的蓬勃生机。
他缓缓抬起头。
陈泽对上了那双眼睛,瞬间如遭雷击,整个人僵在原地,连呼吸都几乎忘却。
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!
左眼清澈剔透,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微至极的琉璃光丝在流转、构建,倒映出山河地脉的脉络,冰冷、精确、遵循着某种至高的规则,看上一眼,便觉世间万物的运行规律都清晰呈现,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、神只般的淡漠。
右眼却炽热如火,眸底深处跳跃着永不熄灭的火焰,那火焰之中,映照出人间百态:匠魂乡熔炉里飞溅的火星、西疆老兵劈砍时崩裂的汗与血、北境游侠在风雪中摸索的执着、江南老农抚摸野茶树叶的粗糙手指、乃至市井小巷的喧嚣、田野乡间的炊烟、边关冷月的孤寂……所有细微的、嘈杂的、温暖的、痛苦的生命力,都浓缩在这只眼睛里,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与温情。
冰冷规则与炽热人情,这两种截然相反、本该互相冲突排斥的特质,此刻却诡异地、和谐地统一在了同一双眼睛里,统一在了同一个人身上。
“陛…陛下…”陈泽声音干涩发颤,几乎是匍匐着爬前几步,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,那是极致的担忧后骤然放松的狂喜,更是对眼前这超越理解一幕的本能敬畏。
苏凡的目光微微转动,那双奇异的眸子落在陈泽身上,那冰冷的左眼让陈泽瞬间感觉自己仿佛被从里到外彻底看透,所有心思无所遁形;而那炽热的右眼又让他感到一股暖流包裹全身,驱散了所有的寒意与恐惧。
“陈卿,”苏凡开口,声音依旧有些沙哑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与力量,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击在世界的规则之上,“辛苦了。”
短短三个字,却让陈泽这些时日以来所有的压力、委屈、挣扎、坚守都有了价值,他重重以头叩地,泣不成声:“臣…万死!陛下苏醒…苍生有幸!大明有幸!”
苏凡缓缓抬起手,他的动作似乎还有些滞涩,仿佛在适应这具焕然一新的躯体,以及体内那汹涌却已被驯服的庞大力量。他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。
嗡——!
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指尖为中心,悄然扩散开来,瞬间扫过整个紫禁城,继而向着更远的天地蔓延而去。
在这一刻,京城之内,所有被地脉“琉璃化”侵蚀最深的地方,那些冰冷、死寂、过度“有序”的法则之力,如同遇到了君王的士兵,瞬间变得温顺、沉寂下去。虽然琉璃化的地表、建筑并未立刻恢复原状,但那令人窒息的无菌般的完美感却骤然消失。街头巷尾,那些步履精准、面无表情的行人,猛地一个踉跄,眼神中重新浮现出困惑、迷茫、以及一丝久违的属于“人”的情感波动。
皇城司深处,那些正在默默运转,监控着京城每一丝“异常”灵流的法器,齐齐发出一声哀鸣,表面光华乱闪,指针疯狂转动,最终“噼啪”作响,冒起缕缕青烟,竟是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帝威波动下暂时失效了。
朝堂之上,几位正在值夜、致力于推动“标准化”政务的重臣,心口莫名一悸,手中的朱笔跌落,溅起一团刺目的红。他们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向深宫方向,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降临,让他们体内那早已与冰冷地脉隐隐契合的功法竟运行滞涩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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