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裹挟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,吹入帅府。
朱温手握着那卷羊皮地图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尚未平息。那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《破围计划》,如同一个烙印,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。
他不是棋手,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……
这个认知像一根毒刺,扎得他灵魂生疼。
就在他心神俱裂之际,一名亲兵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,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变调:“大帅!大帅!出事了!魏博军的后方大营……着火了!乱了,全乱了!”
什么?!
朱温猛地站起,一把揪住亲兵的衣领:“说清楚!怎么回事?”
“不知道啊!就……就突然间火光冲天,爆炸声此起彼伏,跟天雷似的!魏博军阵脚大乱,乐彦祯那老贼以为是咱们派了死士摸进去了,已经分兵回援,对咱们东城的攻势都停了!”
朱温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仿佛被重锤击中。
他松开亲兵,身体晃了晃,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屋外。庭院中,赵璋正悠然地站着,仿佛在欣赏这被火光映红的夜空。
这一切,都和那份计划书上预测的“敌营变故”分毫不差。
朱温一步步走出去,喉咙发干,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:“是你……做的?”
赵璋回过身,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和笑容,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“朱帅,这并非什么神机妙算,不过是‘战场数据分析’后得出的一个必然结果罢了。”
“数据分析?”朱温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,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僵硬了。
“请随我来。”
赵璋将朱温引到院中的沙盘前。这沙盘也是他们来了之后才做的,比朱温原先那个精细了百倍。
赵璋拿起一根小木杆,在沙盘上轻轻拨动。“朱帅请看,根据我们连续七日的观察统计,魏博军每日消耗的粮草辎重,与其攻城的强度和兵力损耗,存在一个非常明显的不匹配。”
他指着代表魏博大营后方的一个点:“他们的消耗,远低于正常攻城所需。这说明什么?说明他们将大量的粮草囤积在了后方,而非前线。这既是他们的依仗,也是他们的软肋。”
“其次,”赵璋又调动了几枚代表巡逻队的小旗,“我们审问了近二十名俘虏,并结合斥候对他们巡逻队换防时间的记录,通过计算,找到了他们防御体系在时间和空间上的一个‘最优解’漏洞。也就是防御最松懈的时刻,和防守力量最薄弱的路径。”
赵璋笑了笑,笑容里带着一种让朱温心悸的从容。
“所谓的偷袭,其实只是我派出了一个十人小队。他们甚至不需要与敌人正面接战,只需要在算好的时间,将猛火油和几包特制火药,扔进那个算好的地点。混乱,自然就会产生。”
朱温死死地盯着沙盘,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。
这已经不是勇猛和谋略的范畴了。
这是一种降维打击。
他一生引以为傲的沙场直觉、征战经验,在这种冰冷、精准、无情的计算面前,显得那么的原始,那么的粗糙,甚至有些可笑。
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只会凭力气挥舞石斧的野人,在围观一个工匠用精密的图纸和工具建造楼阁。
原来,战争还可以这么打。
原来,黄巢的军队,是用这种方式在思考。
“朱帅,”赵璋的声音将他从震撼中拉回,“敌军已乱,破围计划的第一步已经达成。机不可失,时不再来。”
朱温深吸一口气,胸中的憋闷与震撼,尽数化为了一股决绝的杀意。他不再有任何犹豫,转身大步走向中军大帐,声音如雷:“传我将令!全军集结,随我……破围!”
这一次,他完全采纳了赵璋的计划。
朱温亲率最精锐的主力,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,从地图上标注的那个、他自己过去从未注意到的防御节点,狠狠地刺了进去!
战斗瞬间爆发。
魏博军虽然因后方大乱而阵脚不稳,但毕竟人多势众,很快便组织起顽强的抵抗。朱温的部队虽然勇猛,却也一度陷入了苦战,敌军的包围圈正缓缓收拢,眼看就要将这支突袭部队吞噬。
朱温身边的将领焦急地吼道:“大帅,敌人太多了!他们的指挥旗还在,援兵正源源不断地压上来!”
朱温心中一沉,正欲亲自带队冲杀,撕开一条血路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声与众不同的尖锐呼啸,划破了嘈杂的战场!
“咻——轰!!!”
一发炮弹,带着死神的狞笑,以一个不可思议的精准角度,从天而降。
它没有落在密集的兵阵中,而是不偏不倚,正好砸在了那面迎风招展的魏博军指挥大旗之上!
旗杆应声而断,帅旗轰然倒下。
那一瞬间,整个战场的喧嚣仿佛都静止了。
正在疯狂涌来的魏博军士兵们,茫然地看着倒塌的帅旗,指挥系统瞬间失灵,阵脚大乱。
“天降神罚!天降神罚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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