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意渐浓,御花园的菊花开得正好,层层叠叠,金黄灿烂,空气里浮动着清苦又馥郁的香气。柳贵妃下了帖子,邀各宫嫔妃、宗室女眷赏菊,名为赏花,实则是借机彰显她代掌六宫的威仪与恩宠。
碎玉轩,竟也收到了一份描金刺花的请柬。
常嬷嬷拿着那份烫手山芋般的请柬,愁得眉头能夹死苍蝇:“娘娘,这……这分明是场鸿门宴!贵妃定然没安好心,咱们还是称病不去为妙……”
莲儿也紧张地点头:“是啊娘娘,那么多贵人,万一……万一她们欺负您……”
沈星落正拿着小锄头给她的“金疙瘩”们松土,闻言抬起头,脸上沾着几点泥星子。她瞥了一眼那精致的请柬,眼神清澈,却没什么波澜。
“不去?”她歪着头,像是认真思考这个选项,随即撇撇嘴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锄头把上的木刺,“不去……坏老鼠就该说黑蝴蝶的蚂蚁怕见光,躲在地洞里不敢出来了。”
她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土,语气忽然带上了一点孩童式的执拗和好奇:“而且……菊花好看,听说还有好吃的点心!我去看看!”
常嬷嬷和莲儿还想再劝,沈星落却已经蹦蹦跳跳地去翻找“见客”的衣裳了,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,仿佛真是去参加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游园会。
两人对视一眼,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担忧。
赏花宴设在临水的琉璃亭,四周以轻纱围拢,既挡了秋风,又添了几分朦胧雅致。各宫嫔妃打扮得花枝招展,珠环翠绕,笑语嫣然,实则暗流涌动,眼神交锋不断。
柳贵妃一身正红色宫装,坐在主位,雍容华贵,顾盼生辉,接受着众人的奉承。看到沈星落跟着引路宫女过来,她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冷厉的得意,面上却绽开更加亲和的笑容。
“沈妹妹来了?快,这边坐。”她热情地招呼,仿佛之前种种龃龉从未发生,“本宫还怕你身子不适,来不了呢。今日菊花正好,妹妹也来送快松快。”
沈星落穿着半旧不新的藕荷色宫装,发间只簪了朵普通的绒花,在这满园锦绣中显得格格不入。她似乎有些拘谨,又按捺不住好奇,眼睛滴溜溜地转着,看看这个,瞅瞅那个,对柳贵妃的热情招呼也只是傻乎乎地笑了笑,便挨着最末位的一个小嫔妃坐下了,自顾自地拿起一块糕点就塞进嘴里。
不少妃嫔掩口轻笑,眼中满是鄙夷。柳贵妃笑容不变,心底却更安定了几分。疯子就是疯子,上不得台面。
宴过三巡,丝竹声起,气氛看似融洽。柳贵妃忽然拍了拍手,笑道:“光是赏花吃酒也有些无趣。本宫近日得了几盆奇花,甚是罕见,连宫里的老花匠都认不全。今日恰巧姐妹们都在,不若我们都来品鉴品鉴,猜猜名目,岂不风雅?”
说着,便有宫女端上五六盆形态各异、花开正艳的植物,放置在亭子中央。花朵确实艳丽非凡,有的形似雀鸟,有的状如灯笼,香气也各不相同。
妃嫔们纷纷围上前,七嘴八舌地猜测,有的说是海外仙种,有的引经据典,却都不得要领。
柳贵妃目光扫过蹲在一盆深紫色、花瓣带刺的花前看得入神的沈星落,唇角微勾,语气越发温和:“沈妹妹往日里最是喜爱摆弄花草,见识定然不凡,可能认出此花?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沈星落身上。那盆紫花形状诡异,隐隐散发着一股辛烈的气味。
沈星落似乎被那花吸引,伸出手指想去摸那带刺的花瓣,又被扎了一下似的缩回手,嘟囔道:“扎人……不好玩……”
一个依附柳贵妃的贵人立刻嗤笑:“看来沈姐姐也只认得些泥土野草,这等名贵品种,自然是不知的。”
柳贵妃佯装不悦地瞪了那贵人一眼,又对沈星落鼓励道:“无妨,妹妹大胆猜便是,图个乐子。”
沈星落歪着头,皱着眉,使劲盯着那花,又凑近闻了闻,忽然道:“味道冲……像……像爹爹书房里那本破书上的画……”
她这话没头没脑,众人皆是一愣。
“什么破书?”柳贵妃追问,心跳却莫名快了几分。
“就是……就是一本厚厚的,旧旧的,画了好多草啊花啊的书……”沈星落比划着,眼神茫然,似乎在努力回忆,“这个花花……好像叫……叫‘醉仙桃’?还是‘闹羊花’?记不清了……书上说,吃了会傻笑跳舞,还会肚子疼打滚……”
她话音未落,旁边一个年纪稍长、出身医药世家的老嫔妃脸色猛地一变,失声低呼:“是曼陀罗!此花有剧毒!花粉误吸都能致幻!”
亭内瞬间安静下来,方才还凑得近的妃嫔们慌忙掩鼻后退,脸上露出惊惧之色。
柳贵妃脸色也是一白,她本想用些不常见的花草刁难沈星落,让她出丑,却没料到其中竟混有剧毒之物!若是方才沈星落真的触碰甚至误食……
她强压下心悸,勉强笑道:“竟是如此?底下人办事不周,竟将这等毒物混了进来!快搬下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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