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耀十二年的盛夏,荆北的天空仿佛都被地面的杀气压得低沉了几分。羊祜释放出的“媾和”烟雾,非但未能冷却局势,反而像是一瓢冷水浇进了滚油锅,彻底引爆了积累数月的猜忌、仇恨与恐慌。
误解在传递中放大,命令在执行中变形,最终,一场谁也不想看到、却又似乎无法避免的全面混战,在荆州北部那片被称为“三岔口”的广阔丘陵地带,轰然爆发。
此地名曰三岔,实为四方通衢,北接魏境,西连蜀控宜都,东望吴据江陵,南面则是更广阔的荆州腹地。原本这里只有几个荒废的村落和起伏的土丘,如今却成了三方近十万大军注定要以血肉填满的巨大坟场。
冲突的升级始于一场失控的追击。蜀军一支精锐斥候队在侦察魏军新设立的营垒时,与魏军巡逻队遭遇,爆发激战。闻讯赶来的蜀军一部为解救同袍,对魏军发动了攻击。而附近的吴军一部,或许是接到了“伺机而动”的模糊指令,或许是单纯想趁乱捞取战功,竟也鬼使神差地加入了战团,试图从侧翼攻击看起来“势弱”的蜀军。顷刻间,小规模的接触战如同野火燎原,迅速蔓延。
更糟糕的是,三方统帅几乎在同时接到了前线急报。
罗宪与陆抗在大营闻讯,深知此战若退,则新得之荆西、宜都人心动摇,北线防务可能崩溃。“狭路相逢勇者胜!”罗宪拔剑而起,“幼节兄,你坐镇中军调度,我亲率中军精锐前去!赵柒,随我出征!”
陆抗亦知此刻已无转圜余地,肃然道:“将军小心!抗必保障后勤,稳固两翼!”
襄阳城中,羊祜接到“蜀吴联手来攻”的急报(这显然是误判),久日的高压让其再也无法控制住心中的情绪,羊祜勃然变色。“吴人反复,蜀虏猖獗!真当我大魏刀锋不利否?”他再也无法安坐,“元凯,守好襄阳!本督亲往三岔口,倒要看看,他们有何能耐!”
杜预欲言又止,最终只能领命:“叔子万望小心!”
江陵城内,丁奉与施绩几乎同时拍案而起。“魏蜀勾结,欲先灭我江东!”丁奉目眦欲裂,“左大司马,此乃国运之战,不容退缩!”
施绩脸色铁青,他隐约觉得局势失控,但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。“丁公,我二人当同心协力,率军迎战,挫敌锋芒!”
于是,历史的洪流在此刻汇聚。罗宪、羊祜、丁奉、施绩,这四位决定荆州命运的人物,不约而同地披甲执锐,率领着各自最精锐的中军,如同三股奔腾的铁流,从三个方向,义无反顾地冲向已经杀声震天的三岔口战场。
当三方主帅的旌旗几乎同时出现在战场边缘时,最后一丝克制的可能性也消失了。战鼓擂动,号角长鸣,这场席卷了整个荆州北部的超级混战,彻底进入了白热化。
地狱,就此降临。
没有明确的战线,没有固定的敌人。放眼望去,目光所及之处,皆是厮杀的人群。
在中央的一片缓坡上,蜀军的旗帜与魏军的旗帜死死绞在一起。罗宪亲率大军,结成一个巨大的刺猬圆阵,长矛如林,向外攒刺。魏军则仗着兵力优势,如同黑色的潮水,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圆阵。箭矢如同飞蝗般在空中交织,落入密集的人群中,带起一蓬蓬血雨。双方的重甲步兵顶着盾牌,如同移动的铁墙,狠狠对撞在一起,刹那间,骨骼碎裂声、金属撞击声、垂死哀嚎声响成一片。一名蜀军飞军校尉刚用长刀劈开一名魏兵的头颅,就被侧面刺来的数根长矛贯穿了胸腹,他狂吼着挥刀砍断矛杆,带着半截矛头踉跄前冲,最终被乱刀分尸。一名魏军都尉试图重整队形,却被阵中突出的蜀军悍卒一斧连人带甲劈成两段,内脏和鲜血泼洒了一地。
东侧的一片洼地,则成了吴军与魏军厮杀的修罗场。丁奉白发飞扬,手持长槊,亲率家兵左冲右突,勇不可当,所过之处,魏军人仰马翻。但魏军装备精良,阵型严整,很快便以强弓硬弩还以颜色,密集的箭雨覆盖下,冲锋的吴军成片倒下,尸体很快堵塞了洼地中的溪流,血水漫溢,使得地面泥泞不堪,每一步都踩在血水和碎肉之上。施绩试图指挥部队稳住阵脚,与魏军进行阵地对抗,但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,命令难以有效传达,部队很快被冲散,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境地。吴军士卒穿着略显单薄的衣甲,在魏军重步兵的砍杀下伤亡惨重,惨叫声不绝于耳。
西面的林地区域,战斗同样惨烈。蜀军张遵部与吴军一部以及魏军的一支偏师纠缠在一起。树林限制了大规模阵型的展开,战斗变成了更残酷的小队乃至单兵搏杀。树木之间,人影幢幢,刀光闪烁。张遵手持环首刀,浑身浴血,如同疯虎,连续砍翻了数名吴军和魏军军官,但他身边的亲卫也在快速减少。一支冷箭不知从何处射来,正中他的肩胛,他闷哼一声,反手一刀将身后一名试图偷袭的魏军步卒开膛破肚,肠子流了一地。林间空地,一名蜀军士卒刚用短矛刺穿了一名吴兵的喉咙,还未拔出,就被一名魏军刀盾手从背后砍断了小腿,他惨叫着倒地,随即被无数只脚踩踏,化为肉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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