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国：秋风之后 第133章 夜话天下

陆抗受封车骑将军的消息，如同插上了翅膀，迅速传遍成都，并随着驿马和商队，向着汉中、陇西，乃至魏吴两国辐射开去。在蜀汉内部，这极大地振奋了人心，尤其是那些知晓陆抗分量的文武官员；在外部，则无疑投下了一颗巨石，激起了难以预测的波澜。

封赏次日傍晚，大司马府书房内，烛火通明。诸葛瞻屏退了左右，只与陆抗二人对坐于一张铺着巨大羊皮地图的案几旁。地图之上，汉、魏、吴三国的疆域、山川、关隘、兵力大致部署，皆以不同颜色的朱砂墨笔标注得清晰可见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茶香，更弥漫着一种关乎天下命运的沉凝气息。

陆将军，”诸葛瞻亲自为陆抗斟上一杯热茶，语气平和而郑重，“昨日朝堂之上，情势所迫，言辞难免简略。今日请将军前来，是想摒除外界喧嚣，与将军推心置腹，详谈这天下大势，以及我大汉未来之路。”

陆抗双手接过茶杯，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暖意，神色肃然：“大司马以国士待抗，抗亦当以国士报之。有何垂询，抗必知无不言，言无不尽。”他如今虽身居车骑将军高位，但在诸葛瞻面前，依旧保持着足够的敬重。

诸葛瞻的手指率先点在地图上的洛阳位置。“曹魏经此陇西、上邽之败，元气虽未大伤，然其西线防御已现巨大缺口，司马炎威望受损，内部矛盾恐会加剧。将军以为，魏国接下来，会作何反应？是急于报复，夺回陇右，还是暂取守势，稳固内部？”

陆抗目光锐利地扫过地图上魏国的广袤疆域，沉吟道：“司马炎新继位，根基未稳，此番大败，对其权威打击不小。急于报复，恐力有未逮，且易被朝中政敌所乘。依抗之见，其大概率会采取守势。首要之务，乃是稳固关中，防止姜大将军乘胜东出陇山，威胁长安。同时，必会加紧整顿内部，尤其是安抚并、幽边地的胡骑，以防生变。至于陇右，短期内，除非我军出现重大失误，否则魏军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攻。但其对陇右，绝不会死心，定会不断派遣细作，挑动羌胡，伺机而动。”

诸葛瞻微微颔首，陆抗的分析与他和姜维的判断基本一致。“如此说来，眼下正是我军消化陇西、天水，巩固新得之地，并积蓄力量，准备下一阶段东进的战略窗口期。”

“正是。”陆抗肯定道，“然，此窗口期不会太长。司马炎非庸主，假以时日，必能稳住局面。故，我军必须抓紧时间。”

接着，诸葛瞻的手指移向了江东建业。“将军先主诛杀濮阳兴、张布，自毁长城，朝野震怖，人心离散。将军曾镇守荆州，对吴国虚实了如指掌。以将军观之，如今东吴，尚存几分战力？其内部，又可有机会？”

提及故国，陆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，但很快便被冷静的分析所取代。他深吸一口气，道：“大司马，皓之暴，已失士族之心，军中亦多怨言。江东水师，根基尚在，尤以荆州为甚，陆战亦有一定实力。然，其致命之处在于，中枢混乱，将相疑惧，军令难以下达，或下达而执行不力。士卒虽勇，奈何统帅无方，后勤不继，士气低迷。”

他指着地图上的荆州沿线：“若我军欲对吴用兵，江陵、西陵（夷陵）仍是关键。然，如今吴国上下猜忌，各地守将必以求稳自保为首要，难以形成有效呼应。若能以精兵猛将，辅以政治分化，或可收奇效。尤其……”他顿了顿，声音压低了些，“抗在荆州旧部中，尚有几位可托付心腹之将，若时机得当，或可设法联络，以为内应。”

此言一出，诸葛瞻眼中精光一闪。陆抗主动提出可能联络旧部为内应，这无疑是将自己的退路彻底斩断，也表明了他归汉的决心之坚。

“将军深明大义，瞻感佩不已。”诸葛瞻郑重道，“然，对吴用兵，牵一发而动全身，需待时机完全成熟，更要防备魏国趁虚而入。目前而言，稳住新得之陇右，全力应对魏国，仍是首要。”

“大司马高见。”陆抗点头赞同，“确应以魏为主。吴国虽乱，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，且其水军优势仍在，急切间难以吞并。可不断以政治、谣言攻势削弱其内部，待其自乱阵脚，或待我解决魏国主要威胁后，再以泰山压顶之势，一举而定江南。”

两人的思路在此刻高度契合。

话题随后转向了蜀汉自身。诸葛瞻坦诚道：“我军新得陇西、天水，地域广阔，然民情复杂，羌胡众多，治理不易。且连年征战，虽有大胜，然国力消耗亦巨。如何能既巩固疆土，又不伤及国力根本，稳步推进复兴大业，此乃瞻日夜思虑之难题。”

陆抗凝视着地图上那片新标注为汉土的区域，缓缓道：“治国之道，抗不及大司马远矣。然，带兵多年，亦知‘兵马未动，粮草先行’之理，更知‘民心所向，胜之所恃’。陇西之地，关键在于‘抚’与‘融’。需选派能吏，轻徭薄赋，善待羌氐，使其真心归附，则此地不仅不为拖累，反可成为兵源、马匹、粮草之重要来源。至于国力，确需休养生息。然，此‘休养’非是无所作为，而是如大司马正在推行之新政，兴修水利，鼓励农桑，发展工坊，畅通商路。以战养战，终非长久之计；以地养战，方是正道。陇西、天水，若经营得当，数年之后，必成我军东出之坚实跳板与后勤基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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