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在血月红光里走了大概半小时。
林九一开始觉得还行,除了右臂有点发胀,掌心印记微微发烫,其他都正常。他甚至觉得状态比之前好——左臂伤口愈合了,体力恢复得很快,脚步都轻了。
但走到一条废弃公路边时,不对劲来了。
先是眼前发黑。不是晕,是视野边缘出现暗斑,像墨水点进水里,慢慢晕开。林九停下脚步,揉了揉眼睛。暗斑没散,反而更明显了。
“怎么了?”阿箐回头看他。
“没事。”林九说,声音出来自己都觉得虚。
然后是冷。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冷,三伏天穿棉袄都捂不住的那种。林九打了个寒颤,牙齿磕在一起,咯咯响。血月红光明明有温度,照在身上却像冰水淋下来。
阿箐走近,水晶蓝光照在他脸上。她倒抽一口冷气。
“你的……血管。”她声音发颤。
林九低头看自己手背。皮肤下面,血管在变黑——不是淤青那种紫黑,是纯粹的、墨水一样的黑。黑色顺着血管脉络往上爬,已经过了手腕,朝小臂蔓延。他拉起袖子,整条前臂的血管都黑了,在皮肤下清晰得像地图上的河流。
“操。”林九骂了句,想活动手指,发现关节发僵。
剧痛是这时候爆发的。
没有预兆,直接从腹部炸开,像有人把烧红的铁棍捅进肚子里还搅了一圈。林九腿一软,跪在地上,军刺脱手。他弓起身子,喉咙里挤出嗬嗬的声音,想喊都喊不出来。
痛。不是一种痛,是混在一起的:撕裂痛、灼烧痛、针刺痛,还有种诡异的、从骨髓深处透出来的酸胀痛。林九眼前全黑了,不是晕,是痛到视觉暂时关闭。他感觉自己的内脏在移位,在抽搐,在……被什么东西侵蚀。
阿箐的水晶蓝光靠近,照在他身上。有点用,痛感稍微轻了点,但像杯水车薪。林九能感觉到,那股从蚀骨影体内抽来的黑色能量,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,像一群疯狗在撕咬笼子。
“按住他!”阿箐的声音在耳边,很远,“别动,我试试——”
她的手按在林九额头上。冰凉,但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感。水晶蓝光顺着她的手掌流进来,和体内黑色能量撞在一起。
更痛了。
林九眼前闪过白光,不是真实的光,是意识层面的爆炸。碎片喷涌而出,不是画面,是感官的乱炖——
**热。** 皮肤灼烧的热。不是火,是某种能量的辐射热。
**声音。** 尖叫。无数人的尖叫,混在一起分辨不出男女老幼,只有纯粹的、濒死的恐惧。
**气味。** 铁锈味,焦糊味,还有甜腻到恶心的腐臭味。
然后才是画面。
破碎的,跳跃的,像老电影断片。
***
**第一帧:广场。**
巨大的城市广场,林九认得——江北市中心的人民广场。灾变前他去过,节假日人挤人,鸽子在喷泉边啄食。
但现在广场上没有鸽子。
只有人。成千上万的人,挤在一起,像沙丁鱼罐头。他们在跑,在推搡,在摔倒。天空是暗红色的,和现在的血月一样。广场四周,阴影在蠕动。
不是影魅。是更深、更浓的阴影,从建筑物的墙角、从下水道口、从路灯杆的底部涌出来,像黑色的潮水漫过地面。
人群在尖叫。
阴影触到第一个人。是个穿西装的男人,跑的时候皮鞋掉了。阴影爬上他的脚踝,他低头看,愣住。然后阴影猛地往上窜,像活物一样裹住他全身。男人张开嘴,没发出声音,整个人被“吞”进影子里,消失了。
只留下一套空荡荡的西装,啪嗒掉在地上。
**第二帧:高台。**
广场中央的升旗台。台上站着一个人。
不,不是人。至少不是普通人。他背对镜头(或者说是蚀骨影的视角),穿黑色长袍,袍角在红风里翻飞。他仰头看天,双手高举,像在举行仪式。
袍子的袖口绣着金色纹路,林九看不清具体图案,但觉得眼熟。
台上还有别的东西。九个……笼子?铁笼,每个笼子里关着一个人。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都在挣扎,在撞栏杆。但笼子表面浮着一层暗光,他们碰上去就惨叫,皮肤冒烟。
黑袍人转身。
林九的心脏停了一拍。
是张年轻的脸,二十出头,眉眼清秀。但眼睛——金色的瞳孔,和阿箐一样,但更亮,亮得像两盏小灯。他嘴角带着笑,温和的、悲悯的笑,和眼前的屠杀场景格格不入。
他开口说话。林九听不见声音,但能从口型辨出几个字:
“……必要的牺牲……”
**第三帧:吞噬。**
视角突然切换。蚀骨影的视角。
它在广场边缘,趴在一具尸体上。尸体是个年轻女人,眼睛还睁着,瞳孔涣散。蚀骨影的“嘴”(那个蜂窝状的脸)贴在女人额头,黑色的能量从尸体里被抽出来,流进它体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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